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江晖仍然有些犹豫:“但是……我出来,被老鸨发现了怎么办要不你们去城南请仵作老爷子,我留下来”
赵恒玦不耐烦:“你还真当自己是窑姐了?”
“眼下我们有出入万花楼的花牌,江公子不必如此如履薄冰。我们之中只有苏落懂些医术,能与老仵作谈几句,公子单独留下不合适。”顾鸿朔说道,“不过公子身上这件实在招摇,不如公子换回原来衣服,和我们一道去一趟。”
江晖点点头,便也不再拒绝,立刻回了原先住的客栈,飞快地洗了脸脱了女装,换回原来的衣服,不禁觉得神清气爽,连阳光都明媚了。
怪道有人说人生莫做妇人身,江晖想道,这个年代做女孩儿实在不容易。
江晖换了衣服,快步跟上众人去城南请老仵作。那名仵作姓周,名叫周邑,赋闲在家已有三年。此公性情刚烈,有一个不顺心,轻则骂娘,重则大打出手,衙内上下饱受其苦。
众人虽敬他办事认真尽责,却也畏他凶神恶煞。周邑资历老,衙内小辈多礼让他。可小辈让他,当官的可不让他,新来的县令是姚仁明的堂侄,与周邑相看两厌,于是找个由头让他滚回家。
赵恒玦恰好便是在酒馆喝酒与周邑发生了□□,两人不打不相识,一顿问候祖宗之后两人竟惺惺相惜起来。只不过周邑并不知道赵恒玦是二皇子,不然只怕十个脑袋也不够他砍。
赵恒玦找到周邑的家,深深吸气,卯足了劲:“周伯——!”
屋里没有动静,于是赵恒玦又喊了几声。只听屋里很快有了穿衣扱鞋的声音,周邑快步赶来,嘴里骂骂咧咧:“狗娘养的,你乱吠什么!”
江晖心里掂量,就凭这一句,别说十个脑袋,便是一百个一千个脑袋也不够。
赵恒玦只是笑:“周伯,你上次欠的酒钱还未还我,我今个儿特意来讨。你上次把掌柜的嫁女孩儿用的女儿红偷出来喝了,不知赔了多少钱,要不要我帮你算算”
周邑梗着脖子硬撑:“什么酒钱,没听说过。”
赵恒玦挑眉:“好啊,我这就报官去,反正你在掌柜的那儿不知赊了多少账,我一并拿去报了。”
“臭小子!”周邑骂道,“有事说事!”
赵恒玦笑眯眯地:“这几位官人在查一起凶杀案,只是这事不方便报官,要请周伯来看看。”
“不去。”周邑扭头便要往屋里走,“别吵老子睡觉。”
赵恒玦仍不气馁,朝屋里喊:“可惜了酒肆里新酿的桂花酿!那滋味,也不知谁这等没口福!”
没过多久,只见周邑戴了斗笠背了一个小箱出来:“走吧,早去早回。”
一行人来到河边,苏落看着小小个子,力气却大。万花楼的人将尸体丢在河里便走了,苏落将其拉到河边,又用苇草遮掩,这才打道回府见顾鸿朔。
江晖一看,只见面前这个少年闭着眼,没了呼吸,他皮肤呈灰青色,却不是伍郎。
周邑皱眉,立刻带上皮手套检查尸体。
周邑飞快地翻看:“左额角有一处刀伤,背部两处刃伤,长各两寸,宽一指,肋下中间凹下似有斧伤。”
顾鸿朔静静地看着了一会儿:“这可是人为导致”
周邑点头:“是人为导致。且这人,身量应该不高,是个新手……也不能说是新手,只能说无人为他指点,只是一通乱砍。”
周邑又道:“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未手掌书。你看这尸体形态,恐是清晨死的。”
苏落道:“是了。但是周先生请看。人死后身上多有青痕,似淤青。但是这具尸体……”
周邑道:“这具尸体却没有,取而代之是浅粉色的瘢痕,加之口鼻内有水沫与以及淡色血污,死者腹部鼓胀拍之作响,指缝内有泥沙。死者分明是溺水身亡。”
“溺水”赵恒玦问道。
“正是。”周邑道,“若是先被刺伤致死,再投入水中,死者口鼻内不会有水沫与血污,所以死者是先被淹死,再被刺伤。”
这便奇了怪了,江晖皱眉,为何要刺伤尸体多此一举。
而且,死者指缝内为何会有泥沙淹死也就算了,他前几日在系统里看书,书上说水深三四尺便能渰死人,在浴桶内溺死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只是万花楼处处不染尘,光鲜亮丽哪有什么泥沙
江晖还要再问,被周邑打断。
“老夫技艺不精,能看的就是这些。”周邑道,“周某先行告辞。”
顾鸿朔恳切道:“多谢老先生。”
周邑摆摆手,勾过赵恒玦的肩头:“臭小子,愣着做甚,陪老子喝酒去。老子一朝不出山,出山便要讹你一发大的。”
赵恒玦很有些洁癖:“老毒物,别拿碰了尸首的手碰我,快洗了手再去。”
周邑素来是个没脸没皮的:“好,我去洗手,你快些去和那细皮嫩肉的书生说几句体己话,刚才我看你盯着他,眼珠子都快掉了。”
赵恒玦提了袍子一脚踹在周邑膝盖弯上。
江晖仍是不解:“为何要先溺死再刺伤”
顾鸿朔沉默了一会儿:“在下倒有一个猜想,江公子想听么”
江晖道:“顾兄请讲。”
顾鸿朔道:“江公子在家时,过年可曾祭祖”
“那是自然。”
“过年祭祖的饭菜,之后都到哪里去了”
“我家的习俗,年夜饭便是祭过祖之后才端来吃的,先祖们先吃,然后才轮到我们。”
“江公子的先祖没法活过来,便是真有灵魂回来吃了这饭菜,也没法看见。”
“那是自然。我不信鬼神这一套,但是我母亲很信。”
“那倘若,那些先祖……活过来了呢”
江晖当即一凌:“你是说……祟,祟神”
顾鸿朔摇头:“只是猜想,还未可知。只是顾某走南闯北久了,一点经验之谈罢了。”
江晖明白过来,顾鸿朔的意思是,这人原先是献给“活过来的先祖”——也许就是他们来此苦苦追寻的祟神。使其造成的溺亡,后面造成的刺伤才是他人所为。
顾鸿朔补充:“并非顾某胡诌,研渊阁地下有一个藏书库,里面记载的便有控制水流与波浪的祟神。”
江晖点点头:“顾兄谦虚了,只是不知,这种献祭,需要准备什么等我们到了万花楼,才好追查行踪。”
“这种仪式一般需要一片祭祀用的空地,蜡烛六对,天南海北的雨水六碗各六两。”
江晖思忖:“这仪式倒也不是难办。”
“是不难办,只是这种献祭仪式需要一种咒做引,只是这咒早已佚失,我也并不知道此咒到底如何念。”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江晖道,“我们且收拾了这尸首,让他入土为安,然后就回万花楼去好好勘察一番。”
“也好。”顾鸿朔点点头做应允。
等江晖换上原来的行头,与苏落一起回了万花楼。顾鸿朔也一起进来了,三人才偷摸想要重新入了包房商议如何挨个搜寻,忽然被人拦下:“三位且慢。”
江晖抬头,一瞬间寒毛倒立,这不是姚仁明吗
“刚才喝酒,我见楼上有目光投下,不想是位俏佳人。”姚仁明挑起江晖的下巴,啧啧赞叹,“看姑娘好生面善,似我一位故人。年初时惊鸿一瞥,令人见之勿忘。”
放你娘的屁,江晖暗骂,谁是你故人。
顾鸿朔抓住姚仁明挑起江晖下巴的手腕,硬生生掰开放下,生硬道:“莫不是这位老爷看错了,我看着姑娘见你只有厌恶,哪有什么面善故人之说。”
姚仁明犹盯着江晖,轻声哄道:“你姓什么,是不是姓江你为何来此,怕不是京城那个是你的孪生哥哥……你陪我一晚,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他在京城享福,却把你扔在这儿被男人糟蹋。”
江晖往后缩了缩,抓着顾鸿朔的袖子不放手。
姚仁明挑眉,又冲顾鸿朔道:“我看公子丰神俊朗,心里边想与阁下结交朋友。在下乃苏州知府姚仁明,不知阁下尊名不如我俩换个人陪酒吃,边吃边聊如何”
顾鸿朔拉着江晖就要离开。
姚仁明怒骂:“你好大的胆!苏州知府在此,还不跪下行礼!”
顾鸿朔仍是没听。
老鸨赶来时,听到姚仁明犹是怒骂:“管你是谁!便是江南的第一富商来了,也要敬我三分,你是哪里来的宵小之辈,竟如此不识好歹!”
老鸨眼睛转了转,顾鸿朔看着阔气,但是到底不如姚仁明来得不可得罪。老鸨便向自己的老情儿使了眼色,又冲顾鸿朔娇娇地笑:“这位公子且消消气。老身给你陪不是,不如这样,让溪儿姑娘多陪陪你,今天的果盘酒水钱就全免了,明天你若还来,我让溪儿空出时间陪你。”
江晖恐被姚仁明认出,急急地扯了扯顾鸿朔的袖子,让他息事宁人。
顾鸿朔冷笑:“徐妈妈说笑了,顾某像是差这点钱的人”
江晖冲顾鸿朔狠狠使眼色,顾鸿朔只当没看见。
老鸨连忙找补:“老身哪里是这意思!公子一表人才,这些只是给公子陪不是用的,免得公子说老身店大欺客。公子若是不满意,且说说自己满意什么,若是合理,老身一定帮公子办妥。”
“旁的也就罢了,在下断不是那些个无耻之徒。只是……”
顾鸿朔将江晖一揽,把他拉入怀内,在他腰际摩挲,“让妈妈见笑了,在下实在是欢喜溪儿姑娘,能否让她再多陪我几天。只是陪我,不见其他人。”
“这都是小事。”老鸨笑道,“溪儿,听到没有。公子欢喜你,还不赶紧好生伺候着他。”
江晖嘴角微抽,我伺候了,可惜这人看我贴上来就躲,实在是不中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