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棺材板飞了
寂静黑夜里，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门口了。
半阖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张小毛，你大半夜鬼哭狼嚎什么呢？”
“妈！江宁把我阿婆弄起来了！她还说我阿婆活了！”
张小毛听到声音，转头看着推门进来的刘翠兰大声哭诉。
刘翠兰啪嗒一声，摁开了墙上的开关，一时间房间灯火通明。
我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张老太太，一身黑衣，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她的脑袋上。
眼神里带着恨意，带着不甘。
我问刘翠兰：
“你现在是不是头特别疼？一下一下，跟有人在打你似的？”
“你个棺材子，赶紧从我家滚出去，我头不头疼关你屁事，你赶紧带着这个小傻子滚蛋。”
刘翠兰骂骂咧咧的走到我们身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谁把老太太遮面纸拿掉的？”
“是江宁，她说我阿婆虽然死了，但是晚上会活的。”
刘翠兰来了，张小毛好像有了靠山，哭哭啼啼的对着他妈告状：
“刚刚她不知道做了什么，我阿婆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才不是呢，张小毛怎么能含血喷人呢。
我刚要和刘翠兰说，是因为张老太太自己和猫头鹰做了交易，所以刚刚她诈尸了，还没张口就看见，跟着刘翠兰进屋后的张老太太的鬼魂，目光装转向了张小毛。
估计是爱孙心切战胜了对刘翠兰的怨恨，她想要伸手抱张小毛，但因为不是实体，扑了个空，一下跌倒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我不受控制的笑出声，被刘翠兰瞪了一眼：
“你笑什么呢笑，少在这儿吓唬人，赶紧滚回你家睡觉去。”
看看，这人现在这么硬气了，刚才骂我阿婆，被张二虎打了一顿，看见我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会儿觉得我吓到她的宝贝儿子了，就变成了一副随时要找人拼命的架势。
我咬了咬手指，指了指床上：
“刘翠兰，你婆婆对你有气，不想走呢，刚刚都睁眼坐起来了。”
刘翠兰明显不相信我的话，上前一把抓起飘在地上，皱皱巴巴的遮面纸，啪一声盖在了张老太太脸上：
“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睁眼坐起来，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真的坐起来了，你婆婆不知道从哪儿学的，招来了猫头鹰，打算以命换命呢，你听说过这样的术法没？快看地上还有两只猫头鹰的尸体呢。”
“你少胡说，赶紧滚滚滚，回你家去，你个小扫把星。”
刘翠兰梗着脖子骂我，但是我离她近，能清楚的看见她听到我说的话，又看到地上那两只猫头鹰后，脸色白了几分，手也微微发抖，明显就是在害怕。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刘翠兰怕成这样，肯定对张老太太做了不少丧良心的事儿。
我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张阿婆一直跟着你呢，还不停用手打你的头，一定是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才这么缠着你，你看你们连长明灯都点不着。”
张小毛听到我这话，赶紧哆哆嗦嗦去给他阿婆点长明灯去了。
倒是刘翠兰一听不乐意了，把脸一拉，抓起墙根的大扫帚就要来揍我，结果被李年年从身后抱住了腰，她手里的扫帚就招呼到了李年年身上。
这我就不乐意了，扑过去抱住刘翠兰一口咬了下去，疼得她吱哇乱叫的，也顾不上打李年年了，使劲儿推我，张小毛一看我咬住他妈了，也扑过来往后拽我。
“干嘛呢这是！”
屋子里正闹的不可开交时候，我阿婆推门进来了：
“刘翠兰，你一个大人，在这里跟几个孩子闹什么？人走了就让安安静静的走，你们在这儿吵吵闹闹的，别再把老太太给惊扰到了。”
阿婆后面跟着张二虎，刘翠兰看见张二虎，就跟小鸡见了老鹰一样，立马老实了：
“二哥，我没打他们，是他们，是江宁这个小兔崽子，不但打了小毛，还把老太太的遮面纸给揭开了……”
张二虎闻言看向我阿婆：
“这……”
“阿婆！”
我放开刘翠兰，三两步跑到阿婆面前：
“是猫头鹰！猫头鹰来了！张阿婆和猫头鹰做了交易！刚刚她都坐起来了，她活了。”
“我跟张小毛说，他不信，还咬了我一口，刚刚张小毛妈妈进来，还要拿扫帚打我！！”
“张小毛的妈妈还一口一个棺材子的骂我，说我是小扫把星！她还骂李年年小傻子！”
“你少胡说八道！”
刘翠兰一听顿时气炸了：
“我骂你还不是因为你把老太太的遮面纸掀开了！你现在反倒学会颠倒黑白了你！”
我才不理她的反驳，牵着阿婆的手，径直往停尸床走过去：
“阿婆，你过来看，张阿婆刚刚真的睁开眼睛坐起来了，你快看。”
“还有地上这两只猫头鹰，我记得在你给我的那本《异物志》里写着，猫头鹰能和鬼魂做交换，帮鬼达到目的。”
阿婆走上前，蹲下身把其中一只猫头鹰的尸体翻了过来，看到肚皮上有一串红色的符号，我赶紧把另一只也翻了过来，同样也有一模一样的符号：
“阿婆！这是什么？”
“以血咒为媒，缚怨灵为祸。”
听到我的问话，阿婆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回答我，说完停顿了一下，才看向我：
“阿宁，你可还记得，当初年年是怎么傻的？”
“我当然记得，就是那个黄泉路啥的，一个连阿婆你都惹不起的大人物，把年年给害成了傻子。”
话音刚落，我脑子里突然清明：
“阿婆，你是怀疑，张老太太的事，跟害年年的那个人还是鬼的有关系？”
“嗯，年年那时候，阿婆就感觉，这不是我们能阻止的事情，怕惹上因果，所以让你避开了。”
顿了顿阿婆又说：
“后来，你瞎子爷爷带过来一张黄纸，说是在年年出事那天穿的衣服口袋里找到的，黄纸上面也有血咒，和猫头鹰身上的一模一样。”
……
“你们在说什么啊？阿婆，我妈这个事儿，您看……我们该怎么办？”
张二虎听着我和阿婆的话，有些急躁的问道。
“你急什么！我阿婆上次就救回了年年的命，这次也一定能把你们家的事情解决好的！对吧！阿婆！”
虽然在听阿婆说完，我也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但我阿婆是谁啊！是我们这边最有能力的出马仙儿！
只要阿婆出马，就没有赶不走的妖魔鬼怪！
听到我的话，阿婆对我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张二虎：
“你妈这是心里有怨气，不愿意走呢，你仔细想想，老人家活着时候，你们有没有做什么让她积怨的事情？”
“这……我们也没做什么啊，就当初小毛妈妈把老人家的东西给卖掉了，把她气出了一场病，可是病好后，她自己也想开了，说反正她都是要死的，要那些身外之物也没什么用，就原谅我们了啊。”
张二虎解释得又急又快，生怕我阿婆对他有什么误会，撂挑子不管他们这事儿了。
阿婆又看向刘翠兰：
“你呢？有没有瞒着二虎对老太太做什么事情？”
“你个死老太婆……”
刘翠兰又想跳脚，但看到张二虎在旁边，端着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只能把要骂人的话，生生咽回到肚子里：
“阿婆，我虽然爱点儿小钱，但我刘翠兰指天发誓，老太太活着时候，我可没对她做过什么丧良心的事，你们要是不相信，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行了行了，谁让你发毒誓了，没做过就没做过，赶明儿下葬时候我早点儿过来，跟老太太说道说道，让她好好走。”
阿婆说完，牵起我的手，又拉起一直蹲在抱斗跟前，还对着里面纸钱跃跃欲试的李年年：
“你们今晚早点儿睡，明天早早起来，把要做的该做的，都提前准备好。”
“知道了阿婆，我送您。”
张二虎听到这话，知道他们这事儿，我阿婆没打算丢地上不管，遂欢喜得走上前要来扶阿婆出门。
“不用了不用了，我跟俩孩子一起走，你们早点儿睡吧，别送来送去的了。”
说完阿婆就拉着我和李年年往外走。
走出张家的大门，阿婆才开始对我秋后算账了，啪一巴掌呼到了我脑袋上：
“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知不知道刚刚阿婆到家没看到你们有多担心？”
“对不起嘛阿婆，我就是睡醒了看你还没回家，想着你还在张小毛家，就寻思带着年年一起过来看看热闹呢。”
我脚尖搓着地面，小心翼翼的对着阿婆解释。
“你看什么热闹你！阿婆都要被你吓死了！你说你们俩要是出了啥事儿，阿婆和你瞎子爷爷该怎么办？！”
阿婆的脸拉得厉害，跟要吃了我似的，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下我更不敢胡闹了，赶紧挽住阿婆的胳膊：
“阿婆，你就原谅我这次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了，以后你出来办事，我就乖乖待在家里睡觉，好不好嘛。”
阿婆扑哧一声，笑了。
我知道，这就表示，她不生气了。
……
回到家，阿婆让我和年年先睡觉，她进了内室，不知道要和家仙儿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了多久。
只是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阿婆躺在了我身边。
……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候，阿婆就不见了。
我把李年年喊醒，吃了锅里扣着的温热饭菜，就坐在门口晒太阳去了。
坐了没一会儿，天上飞过来两只猫头鹰，绕着我飞了两圈，我拿手驱赶，死活就是赶不走，甚至还耀武扬威的在我头上拉了一泡屎，才得意洋洋的飞走了。
气得我回家把头发洗了三遍，洗得头都要秃噜皮了，才恨恨的停手。
洗完出来，打算继续蹲在门口晒太阳，李年年没心没肺的已经靠着墙睡着了。
我只能一个人无聊的蹲在地上玩石子儿。
玩了一会儿，就见远远走过来一群身着白色葬衣的人。
定睛一看，打头的居然是张小毛，手里还抱着一个疑似张老太太的相片。
说疑似，主要是因为，那相片鼻子眼睛嘴巴周边都是黑红黑红的血，属实不太好辨认。
咦，张二虎咋这么不讲究，给老太太的遗像用这么吓人的照片。
村长和我阿婆怎么也不管管他。
正想着呢，送葬队伍已经到了我面前，八个大小伙儿，哼哧哼哧抬着一口漆红色的的棺材，我阿婆站在棺材旁边，看了我一眼，没理我。
我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们村儿的坟地在后山，下葬队伍一般都得经过我们家门口，我以前不懂事，看见阿婆走在棺材旁，都会喊她，在被她教训了一次，说送葬之时，不能说话后，就不喊了，每次都是目送着棺材离去。
这次也一样，我对着阿婆眨了眨眼睛，就继续沉默的盯着送葬的队伍了。
等到队伍的最后一个人，快经过我家门口时候，我刚准备收回视线，就听见“哐”一声，棺材重重砸在地上，愣是把八个抬着棺材的半大小伙儿，都拽得坐在了地上。
棺材盖子“啪”一声自己飞了起来，动静大得连睡梦中的李年年，都被吓醒了，一脸惊慌的抓着我的衣袖问我：
“怎么了怎么了江宁，是不是有妖怪来抓小孩儿了？！”
我没理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棺材，想知道张老太太会不会也像棺材板一样，嗖的一下，直接从棺材里飞出来。
很显然，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夸张。
棺材板儿飞起来后，人群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经常用这些邪事儿打交道的阿婆。
我阿婆冷着脸走到棺材前，敲了敲棺材板儿：
“老太太，刚刚在家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管你是怎么走的，也不管你是如何不甘心，今儿个，你都得安安分分的下去，别给孩子们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