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一次见鬼
阿婆看我唯唯诺诺的躲在门后，一把把我抓了出来：“躲什么？”
我撇嘴，还能躲什么，躲刘翠兰呗。
我还没回话，阿婆又问我：“你觉得你打张小毛打错了吗？”
我立马站直了身体：“没有！张小毛先欺负人的，他揪李年年的头发，还揪了三次！”
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阿婆笑了，看着像是欣慰：“就这样，拿出气势来，你又不理亏，怕她刘翠兰干什么，她再不讲理，还能吃了你不成。”
话音刚落，刘翠兰就带着一帮子人涌进了我家的院子，张嘴就是粗话：“你这老婆子怎么说话呢？怎么着？是觉得你们家江宁这小兔崽子打人还有理了吗？”
看她这样，我本来还有些胆怯的心思立马被冲淡了，本来我就是正义的有理的，怎么他们理不直气还这么壮呢！
于是我振振有词的反驳道：“是张小毛先欺负人的，他揪李年年头发，他以前还冲我们扔石头，还把我扔进过小河塘。”
张小毛瑟缩在他妈身边，听我这么说，缩得更厉害了，像只鹌鹑。
但刘翠兰是谁啊，是能把石头能说出一朵花来的人啊。
听我这么说，不仅不觉得理亏，反倒更来劲儿了：“你瞎说什么呢小扫把星，我们家小毛就不是会欺负人的孩子，再说了，他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们呢？”
听听，这是人话吗？
这不就是阿婆以前外出，给我带回的话本子里，那些坏人狡辩时候常用的话嘛，用法官的话来讲，叫什么？受害者有罪论？
但我可不吃她这一套，张嘴就要反驳，却看见张老太太一身黑衣脸色苍白的站在刘翠兰身边，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我对着张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张阿婆，您怎么也过来了，身体好了？”
我话说出口，眼见的刘翠兰变了脸色：
“你个小扫把星，还想用我们家那个老不死的吓我啊，我告诉你，那老太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我给她吃，她就有得吃，我不给她，她就只能等着饿死。”
看看，这刘翠兰都刁蛮成什么样子了，当着村里众人的面子上，都能说出自己虐待婆婆的话，这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搓磨老人家呢。
想到这个，我恶从胆边生，抄起手边的铁锹往地上重重的一砸：
“刘翠兰！我看你是长辈才对你客气，你要是不要脸面，那我也不给你面子了，就你这种不孝敬老人的人，我跟你说，你以后死了一定会下地狱的！”
可能是被我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到了，不光是刘翠兰，连跟着她一起来的人，也都突然噤声，院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过了一会儿，人群里有人出声规劝刘翠兰：
“张家嫂子，其实要我觉得啊，你对你婆婆也确实该好一些，老人家年纪大了，享不了几天福了，你也不想以后小毛的媳妇儿，像你对你婆婆这样吧。”
这句话一出，可戳到刘翠兰的痛处了，她立刻气得跳脚，接着就是霹雳吧啦一连串骂人的字眼儿：
“你什么意思啊你，咒我呢？”
“我们家小毛才不会那样，他以后要是娶个恶婆娘，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
“你们这些人，少一个个多管闲事，先把自家屁股擦干净了再说。”
……
一番话说下来，原本有些安静的院子，又开始闹哄哄的了。
我听着有人在骂刘翠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有人说，她早晚遭报应。
反正林林总总的，也都没个好话。
我倒是不想参与他们，干脆直接转过头笑眯眯的冲张老太太说道：
“张阿婆，进来坐，别站着了，身体不好要多躺多休息。”
这一次，院子里的人群闹哄哄的，也没人注意到我说的话，只有我阿婆和张小毛睁着眼睛有些怔忪的看着我。
张小毛走到我身边，颤着声音问我：
“江宁，你真的看到我阿婆了？你是不是生病了啊？我阿婆真的不在这里，我们过来时候，她还在床上躺着睡大觉呢。”
我一时有些无语，张老太太那么大个人，我能认不清吗，和我之前因为好奇，偷溜到张家去看她时候，长得还是一模一样啊。
就是不知道怎么我和她说了两次话了，都一直不理我，只是脸色苍白的站在我家院子里，眼睛盯着张小毛的方向。
我刚要回张小毛的话，就看见张二虎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我家院子：
“快……快……回家，老太太要不行了，赶着见小毛最后一面呢。”
啥意思？是说张老太太要死了吗？
她不是好好的站在人群里吗？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抬起头看向我阿婆，却见她对我摇了摇头：
“阿宁，别说话了。”
我马上闭紧了嘴巴。
这见鬼的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以着这么久跟在阿婆身边的经验，我明白，只有心里有怨气的人，死了后，才会一身黑色现形人世。
所以这张家的老太太，八成人已经没了，而且还是含恨而终的。
……
再看张小毛听到张二虎的话，也顾不上和我扯皮，拔腿就跑出了我们家的大门，而刘翠兰对着我恶狠狠放了句狠话，说下次再找我算账，也转身走了。
看热闹的村里人，见热闹的主角都散了，也都陆续离开了。
倒是张二虎，留在了最后，对我阿婆说道：
“阿婆，家里的事情，还是得麻烦您回头去走一趟了，让我娘能走得安生些。”
我在旁边嗤笑一声：
“人活着时候没见张叔你给端碗水，这人要没了，你倒是出来大办后事了，怎么？心虚怕张阿婆做鬼回来找你啊？”
我阿婆一巴掌呼在我脑袋上：
“江宁，闭嘴。”
我揉了揉脑袋，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安静站在了一旁，听阿婆和张二虎说着什么童言无忌啥的。
张二虎有求于阿婆，自然不会同我这样的小孩子一般见识，又和阿婆说了两句，敲定了殡葬日子，便急冲冲的走了。
我看了阿婆一眼，撇了撇嘴，对着她一跺脚，气哼哼的跑出了家门。
倒不是说生气阿婆打我，就是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并不是阿婆教育我的那样黑白分明。
张小毛是个小霸王，他总欺负我们，所以阿婆对于我打他这件事，持宽容态度。但村里人都知道，他是真的孝顺，要不然张老太太也不会在临走前还想着见他一面。
张二虎是村里的恶霸，无恶不作，也不孝顺，但他想要为家里老娘办好后事，让老人家安心的走，这算是好心，所以阿婆会生气我对他出言不逊。
就连刘翠兰，虽说她对张老太太不孝顺，但对她自己的儿子张小毛，那是真好的没得说。
还有村里人因为我是棺生子而排挤我，但刚刚我怼刘翠兰时候，他们觉得有道理，也会站在我这边。
……
怎么好像大家都是又好又坏的，并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坏人。
我有些搞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