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历史的问号
“诶,你,去再找点能烧的东西过来!”
大块头的洪刚冲欧阳宇大喊,隔着篝火望过去,受热变化的空气显得他的五官有些狰狞。
“凭,凭什么要他去?”
吕燕见周围的人一个个像鹌鹑一样低着头,只好鼓起勇气站起来质问道。
“呵,你护着这没卵的小子干嘛,看上他了?”
洪刚也站了起来,在身后投下铁塔一样的影子,狞笑道,“不如跟了我!至少每天晚上也能让你乐一乐,比这软蛋废物好多了不是?哈哈哈!”
说着,他一把抓住吕燕的手腕,后者“啊”的一声大叫,死命地扭动着手臂和身子,差点就要被他整个扯进怀里。
而身边围着篝火的其他奴隶像是完全看不见听不到,只是麻木地喝水吃饭。只有几个胆小的女奴抬了抬眼,往边上挪了挪位置,离开这是非的核心地带。在这里,连自己的生死都顾不上,哪还有时间管别人的。
“哈哈哈呃啊!”
洪刚嚣张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叫喊像是只公鸭被人一下子掐住了脖子。一众奴隶这才抬眼望过去,只见那一直默不作声的软蛋把手搭在了洪刚的手上,而后者的脸在火光中似乎在微微抽搐。
但在洪刚看来,除了手腕上像是被捕兽夹钳住一般火辣辣的疼,面前注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才是真正让自己感到心头一颤:
还没成为奴隶之前,他住在村里,家里有庄稼有鸡有牛还有羊。小时候,他就曾见过一只雪鹰杀死自己最心爱的小羊。那老鹰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只是一口一口地在撕碎那羊羔的身体,就在自己的面前。它那双淡黄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一种对于杀戮的淡然,似乎对于它而言,夺走你的命就跟呼吸一样,只在乎愿意与否。
那让自己当场失禁了的眼神,洪刚以为忘记了,而此时此刻,对面的男子却让他再次唤起了心底那战栗的回忆——没错,就是这一模一样的眼神!
“别闹。我去就是了。”
奴隶们,包括吕燕和洪刚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欧阳宇用跟小孩说话地语气说道,也如同对小孩一样把洪刚的手掰开,然后扭头走向阅览室的深处。
欧阳宇抄了一根点燃的桌腿当火把,一路走过去。
两边是倒塌的书架,纸质的书在这样的环境里脆弱不堪,不是被风化成碎片,就是成为了啮齿类动物或者昆虫的粪便。而随之一同消失的,是印刷在上面的文字、科学、艺术,还有历史。
他搬开书架,寻找着适合用来做柴火的干透了的木材,忽然发现了一本有趣的书。轻轻地吹开封面的灰尘,上面的书名是——《当灾难来临时活下去的99个建议》。呃,这书名怎么看起来跟自己以前读书时的教辅材料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阿波菲斯还有十年时间便会降临地球。面对着这样的灾难,我们应该怎么才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并在灾后勇敢地生存下去?现在就让我,人类史上最伟大的生存专家贝尔格里尔斯来告诉你该怎么做。”
阿波菲斯
在欧阳宇的那个世界里,这个名字即便不是对于宇航员,而只是对于一名普通的天文爱好者,都同样不会陌生。
这颗直径大概在350米左右的小行星有着一个响亮的“绰号”——毁神星。在2004年六月被发现后,一直认为它有高达1/450的几率会在2029年与地球发生相撞,但在后来的追踪观测中,又将撞击的预计时间调整到2036年,但同时却将撞击的几率下调到了一百万份之四。这按照科学界的普遍共识来讲,擦肩而过是存在的,但迎面相撞几乎是不可能的。
难道这一切在这个世界发生了偏差。
带着疑问,欧阳宇迫不及待地翻过扉页,但很可惜,塑料的硬质书壳下全是一堆粉屑,从里面还掉出一窝子黑乌乌的虫子,似乎是人类千年的科学知识把它们的身子撑得圆滚滚的。
欧阳宇叹了口气:不对啊,阿波菲斯的直径不到500米,无论是用引力拖车的方式将它引开,还是直接用核武器将它摧毁,人类都应该有办法避免它直接冲撞地球才是。要知道,在他来自的那个世界,全球的核武器足以摧毁一个直径9公里的小行星了。就算这个世界的武器科技树有点歪,也不至于连九分之一都达不到吧?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才令道这个世界的文明遭到了如此沉重的灭顶打击 !
“你在这呢?”
欧阳宇还在思索着,身后传来了光亮和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吕燕。
“你怎么也过来了?”
“没事,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吕燕见他皱了皱眉头,连忙解释道。经过之前那“友好的”握手后,洪刚老实多了,没敢再对她动手动脚的,“我就是有点,有点担心你。”
吕燕的声音越说越低,周围还是很黑,只知道自己的脸很烫,也不晓得红不红,耳边只有火把上火花的噼啪声,还有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谢谢。”
这沉默的两三秒似乎长得有些过分,吕燕听到欧阳宇轻轻地回了一句,趁着火光看到了对面咧嘴笑露出的牙齿,反射的白光像是瞬间照亮了自己整个的心房。
“你在看书啊?”
吕燕感觉自己快要笑出声了,赶紧换了话题,指着欧阳宇手上的书问道,“你识字?教我,好吗?”
“你不识字?”欧阳宇问道。
吕燕摇摇头,神情也没什么不堪,感觉就像别人在问自己会不会开飞机一样:“我天生是个奴隶,没读过书。
“怎么可能天生”
“我就是。”
吕燕把躺在地上的书架扫了扫灰,挽起身上那条旧得褪了色的长裙,坐了下来,轻轻说道,“我妈妈是个奴隶,听她说她的妈妈也是。我不知道谁是我的爸爸,但听妈妈说,他也是个奴隶。我们全家都是奴隶,所以我天生也就是个奴隶。”
这话拗口得像骂人,但背后的故事却令人无奈和心寒。
欧阳宇也在旁边坐下,问道:“那他们后来呢?”
吕燕耸耸肩:“其他人我根本就没见过,我妈妈在我七岁的时候就被带走了。主人说,趁她还年轻,赶紧生多几个,反正我也大了,可以干活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声音平静得就跟朗读着别人的故事一样,但火光下,欧阳宇清楚地看见那双黑色的大眼睛浮现着深深的水光。
“你说”
吕燕抹了一把脸,转过来看着欧阳宇,神情很郑重地问道,“我的孩子,以后也会是奴隶吗?
“不”
欧阳宇心头一热,用手包住她那双冰冷而瘦削的手,刚想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可忽然心头灵犀一闪,一种莫名而又熟悉的感觉猛地涌上心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