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婚后,这个叫江渊的男子对她极好,而且这江渊确实是个仪表堂堂的年轻将军,且为人和善,不善言辞,行事磊落。
俞瑶看得出江渊很喜欢她,她自觉已经嫁入江家,渐渐接受现实。只是她一直不明白是哪里错了,这江渊原来确实是边军的副将军,而且年纪容貌都如此相仿。
直到半个月后,当朝太子元劭归京,并亲自来江府见江渊,俞瑶看见了太子,才知道救自己的人原来是太子元劭。
元劭原本脸上挂着笑,见到俞瑶正是江渊的新婚妻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之后,元劭找机会和俞瑶私下见面,并质问她为何匆匆出嫁。
俞瑶咬了咬唇,红着眼道:“我还想要问你,我当是你来提亲才答应了婚事,谁想到……你并没告诉我你的真名。”
元劭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疏忽。当时战乱,他的身份不便暴露,于是便和江渊商议好,在外都借用江渊的名号,所以当日他也随口这么说了,后来他忙于和大军汇合,仓促之间也忘了此事。
谁能想到天意弄人,媒人给江家说亲时正巧找到了俞家。
元劭握拳捶墙,悔恨不已,甚至生出让俞瑶和离改嫁的心思,俞瑶知道后连连拒绝。
俞瑶:“殿下,我现在已经是江渊的妻子,你们二人情同手足,不能因我生出嫌隙,否则既伤了殿下的名声,也负了江渊的心意,我此生亦不能再心安,殿下就当是我辜负在先,从此再不相见了吧。”
俞瑶说得很决绝,转身后却是哭着离开。
俞瑶伤心哭过几次后,心中渐渐放下,可是元劭却找了各种借口来江府,明着是来找江渊,实则是为了和俞瑶说几句话。
俞瑶见元劭还放不下,多次劝解他,后来元劭终于接受了皇上的赐婚,娶了太子妃,后来又纳了两位侧妃,自他大婚后就再未来过江府。
过了两年,皇上退位,元劭继位成为新帝,膝下已有了三个皇子。
新帝继位不久,由太子妃升为皇后的卢氏过生辰,后宫设宴,邀请文武百官的内眷入宫赴宴。
彼时江渊已被新帝加封为忠勇侯,俞瑶这个忠勇侯夫人也被召入宫。俞瑶不想进宫,但是皇后已经下旨,不得不去。
宴席上俞瑶被一位妃子拉出去散心,那妃子半路不适昏倒,宫女太监们手忙脚乱地抬着人跑回妃子住的宫殿,却把旁边不声不吭的俞瑶拉下了。
俞瑶的侍女这会儿还没跟上来,附近连一个路过的宫女也没有,她只得自己摸索着路回到宴席,可惜她不大识路,皇宫各处又弯弯绕绕,走了没多久,她来到一座无人的偏殿。
偏殿内有烛光,俞瑶想进去找人带路,走到了里面才发现殿上的长桌前只坐着一个人,那人一只手还搭着酒坛上,浑身酒气。
醉酒的人是皇上,元劭。
俞瑶没想到会在此处撞上元劭,心中一慌,转身就走。
元劭却早已看见,出口喊住她。
“你等等。”元劭上前几步。
俞瑶回身,屈膝行礼,“臣妇见过陛下。”
元劭:“朕还不知道,你今日也进宫了。”
俞瑶抬眼看了他几眼,又连忙垂下头。她突然觉得元劭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少年,当年的那个少年虽然也是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但是一对凤眼神色动人,说话间还特别爱笑。
如今的元劭身着暗黄色龙袍,不苟言笑,眉宇间透着威严,眼神深暗,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元劭盯了她半晌,转头轻叹了一声,“你近些年过得好么?”
俞瑶:“谢陛下关心,臣妇一切安好。”
元劭:“听闻你和江渊一直琴瑟和鸣。”
俞瑶拧了拧手绢,“陛下如今不也很好么,方才在席上听闻,陛下今后又要多添一位皇子公主了。”
俞瑶不知道这话为何刺到了元劭,元劭脸色瞬间变了,眼里有暗火涌动。
元劭步步紧逼,“你觉得朕过得很好?朕娶她们不过是父皇授意,不过是为了堵住朝官的嘴,你真觉得朕过得快意?”
俞瑶被元劭逼到卧塌边,发觉自己想走也晚了,酒味,熏香和男人的气息扑在她脸上。
元劭把她按在塌上,口里喃喃道:“朕一直在后悔。”
俞瑶急红了眼,“陛下,不要……”
元劭仿佛听不见俞瑶说什么,借着醉意荒唐行事。
后来俞瑶狼狈地整理好衣服出去,口称自己散步迷路摔倒,然后告求回家,归家后便一直惴惴不安。
半个多月后江渊从外地回来,而俞瑶也没听见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这才渐渐放心。
又过了一个多月,俞瑶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俞瑶嫁进江家已快三年,肚子没有动静,好在众人都知道江渊一直忙于军务,两人除了新婚那两个月,其余的时候都聚少离多。这次江渊回家待了两个月,俞瑶有了身孕,家中长辈都乐得不行,江渊也很高兴。
只是俞瑶这一胎怀得极不安稳,头一个月整日卧床干呕,人都瘦了几圈,夜里还经常做噩梦睡不好,江渊当时辞了军务,日夜不停地陪着她,一直守到她身子转好才又转接军职。
后来俞瑶生产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了半个多月,周围人都说是因为她体弱早产,俞瑶当时心里一阵阵发凉。
她看着江澈慢慢长大,发现他长得越来越像一个人,后来她都不敢仔细看他那张脸。
偏偏江澈三岁的时候就被江渊带进宫,元劭见了江澈后十分疼爱,江澈想要的东西几乎随手就赐,几个皇子都不敢和皇上亲近,江澈反而能经常陪在皇上身边,皇上还赐了江澈令牌,准其随意进出皇宫。
俞瑶觉得元劭已经知道江澈的身世,她心底惶恐,却又无人可以倾诉,只能对着佛祖默默祈祷,祈求佛祖饶恕她的罪过,保佑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没成想时隔多年,此事最终还是被江渊知晓。
俞瑶拿着红珠串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之中,突然听见有人急促叩门。
她的贴身侍女娟儿在外面喊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俞瑶:“出什么事了?”
娟儿:“听他们说,侯爷半路上旧疾突发,坠马死了。”
俞瑶浑身一震,手上的红珠串勾住桌角扯断,珠子散了一地。
江澈听见这个消息,惨白着脸出来,想出去接人却被江七拦住。
俞瑶也坐在椅子上枯等,半柱香后,江渊的尸身被抬进侯府。
管家大哭道:“夫人,我们找到侯爷时,气息早没了…夫人,侯爷他有这个病根,我在后面跟着看到了,他当时一头从马上栽下来了。”
江澈盯着地上那盖着白布的尸身,依旧不敢相信父亲已经不在了。
俞瑶跪在尸身前,颤着手掀起白布,随即泪如雨下,哭得快要晕过去。
众人忙着处理忠勇侯的后事之际,娟儿有事去请示在屋内休息的俞瑶。
俞瑶本身体弱,伤心过度后就头晕,此时正在床上休息。娟儿喊了几次,俞瑶也没有应声,嘴唇泛着乌紫色,手里攥着纸。
过了一会儿,娟儿哭着跑出来,“不好了,夫人她服毒自尽了。”
俞瑶深觉江渊是因她而死,旧错在她,她已无颜在世上苟活,方才上床歇息后她就支开了侍女,写下几句遗言后自行服毒。
次日上午,苏熙微等人也知道忠勇侯府的变故。
周婆婆坐在桌前长吁短叹,“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这糟老天爷,忠勇侯战功赫赫,镇守边关这么多年,他夫人也是吃斋念佛的,怎么突然就都走了,好人没好报……”
苏熙微坐在旁边皱着眉,周婆婆凑到她耳边问道:
“莫非前阵子的传言是真的?”
宫中传出的流言,莲卫府的人也有所耳闻,照理这等秘事不该能从宫中散出来,多半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忠勇侯性情耿直,知道此事后怒火攻心,以致旧疾突发,侯夫人悔恨不已,服毒自尽,追随忠勇侯而去。
苏熙微想着侯府现在是个什么场景,心乱如麻。
苏熙微按着周婆婆的手,“周婆婆,咱们是不是应该去一趟。”
周婆婆:“自然是该去,咱们共事这些日子,小澈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只不过咱们不能都去,都去了也不像话,这样吧,你一个人替咱们几个去吧,顺便也替我安慰安慰他。”
冬日天黑的早,下值后已经夜色昏沉,苏熙微换了身素服去忠勇侯吊唁。
当时府内已经没有外人,苏熙微跟着管家来到灵堂,一路上就闻见纸烟和线香味儿,接着看见几位僧人在灵堂前的院内打坐念经。
江澈正一个人跪在灵堂前,夜风拂过,他身上的白色布摆随着风动了动。
苏熙微走到近处瞧了几眼,江澈如今已经两眼木木,整个人僵直地跪在地上,晚上天气冷,他的双手已经通红。
苏熙微唤了他两声,江澈仿若没有听见,依旧木木地跪在那儿,亦或是外面僧人念经声音太大了,盖住了苏熙微刚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