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俞瑶又呷了一口茶，“娘觉得不必太看重家室，只是品格一定要好，其他的也没什么，你自己喜欢就行了。”
江澈听后连连点头。
俞瑶搁下茶杯，“澈儿，娘之前嘱咐你少去宫里，怎么前几日你又去宫中。”
江澈看了眼候在一旁的江七，江七搓着衣角，眼神透出无奈。
江澈：“母亲，皇上最近龙体欠安，孩儿若是连问安都不去，岂不是让人寒心。”
俞瑶：“那你见了皇上，皇上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江澈：“不过是问我在莲卫府当差辛不辛苦，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事，皇上休息的时候，我就陪他喝茶下棋，后来他嫌我棋下得不好，就带我去跑马场了。”
俞瑶语气有些不顺，“皇上还带你骑马了？”
江澈摇头，“没有，皇上还有些咳嗽，他没骑马，他坐着看我射箭骑马。”
俞瑶叹气道：“澈儿……”
江澈：“母亲，孩儿知道了，孩儿以后一定少进宫里。”
江澈把话题岔开，问起今年就快要入冬，父亲何时回家。
俞瑶：“昨天你父亲的信到了，他就快回来了。”
江澈笑道：“我晓得，父亲每年都是要赶在母亲生辰之前回来的。”
俞瑶微微一笑，“你父亲知道你这大半年在卫府当差，还在信中夸你，说你知道自己找事做，还问你最近武艺习得如何。”
江澈磕着瓜子陪母亲品茶，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把握，只等待父亲回来后，再探探父亲的口风。
皇后来到太兴宫时，皇上正在批阅奏章。
皇上元劭年近四十，身子骨一直还算硬朗，但近半年来因操劳国事，积劳成疾，这回一病就是小半月，鬓边也多添了几根白发。
皇上撂下奏折，准备阖目休息片刻，皇后命侍女给皇上端来一盏去火养心的莲子羹。
皇上喝着莲子羹，皇后又陪他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劝他保养龙体，顺带提到近日大皇子勤心诵经，为皇上祈福。
皇上听后，不咸不淡地夸了大皇子几句。
皇后见皇上还要等着召大臣来问话，就自行退下。
最近皇后贵妃等人一直找机会见皇上，其中目的昭然若揭，肯定是因为皇上这次病得有些久，而朝中储君之位迟迟未定。
皇上哼道：“看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身后的太监吕化低下头，不敢接话。
皇上又咳嗽了几声，“听说忠勇侯再过半月就回京了。”
吕化：“回陛下，忠勇侯今年又早早回京，说明边关安定，是社稷之福啊。”
皇上脸上的倦意稍敛，露出一丝笑容。
冬月初八，忠勇侯江渊回京。
江渊先是回朝复命，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回家，江澈早就在门口等着父亲，看见父亲骑着高头大马回家，欢欣不已。
江渊虽然长相威严，却并非严父，加上江澈自小就听话，所以江渊从未严厉管教他。
父子俩每次见面还要比试射箭，江渊听说江澈在莲卫府跟人比试角力，还经常拔得头筹，于是脱了袍子就跟江澈比试起来。
半柱香过后，江澈被掀翻在地，江渊犹自笑话他，还说要不是他身上有旧伤，江澈连半柱香都撑不过。
侯府的后院里好久没有这么欢闹的动静。
俞瑶过来看见他们爷俩灰头土脸的样子，也忍不住展开笑颜。
两日后，江渊要进宫面圣，辰时出门，午时就回家。
江澈今日抽空去了趟莲卫府，他这一回请了许多天假，周放已经见怪不怪，都知道是因为忠勇侯回京，寇大人也不会说什么。
江澈来莲卫府自然不是为了公务，他只是去了女卫的院子，看见苏熙微在和周婆婆等人议事，也不只几人聊到什么事，周婆婆还笑了起来。
江澈没去打扰她们，只站在院外看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回家后他便想着，该找个机会把他的事告诉父亲，父亲如果觉得无妨，接着再跟母亲说。江澈觉得他的父母都不是顽固迂腐之人，定然不会太反对他和苏熙微的事。
可惜这次回家后，江澈的左眼皮就开始跳个不停。他刚走到后厅的回廊，就隐约听见母亲的哭声，中间还夹杂着父亲的声音，似乎是在质问。
紧接着，只见江渊面色如碳地出来，一阵风似地往外走，连站在廊外的江澈都没看见。
江澈很是纳闷，父母一向相敬如宾，从没吵闹过，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江澈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去追父亲，父亲已经去牵了马，独自策马出门。
江澈又去找母亲，可是俞瑶已经回到自己房间，紧闭房门，谁也不见。
刚刚听见父母争吵的仆人一个个面色诡异，江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碰巧江七今日被派去跟着江渊进宫，他从外面进来时，江澈逮住了他，问他知不知道父亲为何生气。
江七：“主子，您没听见外面的流言？”
江澈：“什么流言？”
江七：“昨日从宫里传出来的，说您不是侯爷的亲生儿子，是，是皇上……”
江澈一时怒道：“你！”
江七：“主人，这不是我说的，是我从外面打听来的。”
江澈压下怒火，强自镇定道：“这定是有人编排的谣言，何人如此大胆，竟然牵涉到皇上，诽谤皇室可是杀头重罪。”
江七擦了擦额上的汗，“可是，这都能把侯爷气成这样，皇宫那边也还没动静。其实宫中早有人议论，说您和皇上长得像，再加上皇上对您格外恩宠……”
江澈：“不可能，定是别人乱说的。”
江澈说完就往自己房间走，江七垂着肩在后面跟着。
他们亦不知道，皇宫里这时也已经掀了半边天。
皇上知道江渊被人告知当年的事，下旨命吕化将一干宫人严查。
吕化跪下，“奴才查出来，是个叫邓奇的小太监，把这事告诉了。”
皇上揉了揉眉心，“朕是让你查背后指使他的人。”
吕化的头贴在地上，“禀皇上，奴才无能，他已经撞墙死了。”
皇上挥手就把桌上的笔架摔了，重怒之后又咳嗽半天。
俞瑶半倚在床边，面色苍白，眼圈通红，她前几日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些，没想到老天爷又跟她开玩笑，瞒了十多年的事，终究还是被人知道了。
俞瑶打开江澈上回从宫中带来的锦缎盒子，拿出里面的红珠串。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当年边境战乱，百姓为了躲避战乱，纷纷举家逃亡。俞家当时也逃难，可惜路上官兵和行人冲撞，俞瑶不慎和父母族人走散，一个人流落到荒野。
俞瑶原是个足不出户的小姐，在荒野中很快迷了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天色变黑，不远处的山丘传来狼叫，她觉得自己今夜可能就要葬身狼腹。
夜色降临，俞瑶又累又饿，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上。等她再次醒来时，她看见附近有处火堆，她身旁坐着一位年轻男子，男子身下是一柄刀，后面的树上还拴着一匹黑马。
火光映在年轻男子的脸上，俞瑶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只是觉得自己不害怕这个陌生男子，反而有些安心。
年轻男子见她一个人落难，好心救了她，给她水喝，天亮后让她坐上黑马，自己则牵着马赶路。
男子也是东昭人，看上去和俞瑶差不多年纪，身形高大，一对丹凤眼，样貌很是英俊。两人一路上说着话，俞瑶观察他的模样举止，猜测他不是一般平民。
俞瑶：“恩人叫什么名字。”
男子笑了笑，“我叫江渊，是边关的副将军。”
俞瑶：“原来是小将军，我叫俞瑶，是连州巡抚俞成校的孙女。”
男子：“俞成校，我倒是听说过。”
男子说此处离临近的州城还有些距离，少说也要赶两天路。
年轻男女结伴同行，虽说两人形容都有些狼狈，路上男子还有心情说笑话，逗得俞瑶笑得扒在马脖子上。
等快到州城的时候，他们已经两情相悦。
江渊一路把她送到城门外，说他还有要事，不便再进城。
俞瑶问道：“我找到父母后就会跟着他们去京城，你还会来找我吗？”
男子：“当然，我回京后就去找你，等着我。”
男子拍了拍马身，黑马乖顺地往前走，俞瑶忍不住几次回头看他。
男子看了她半天，然后转身走了。
马儿驮着俞瑶进城，俞瑶打听到了族人，然后平安回到父母身边。
俞家迁到京城后不久，边关的战乱平息，俞瑶伴着父母过了几个月安宁的日子，一日俞家突然来人上门提亲。
俞瑶问奶妈，“是谁来提亲？”
奶妈：“是小将军，他名叫江渊，比小姐大两岁，听说人长得俊俏，又是少年英雄，打了胜仗，上个月刚回京呢。”
俞瑶心里一阵欢喜，他终于如约来娶自己了。
江家不爱讲什么繁文缛节，喜欢雷厉风行，婚礼办得很仓促，也没细挑日子，但是俞瑶丝毫不介意。
直到成亲当晚，新郎揭开盖头，俞瑶一下变了脸色。
眼前这人不是那个救过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