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容颜未老心已老

    “她的心老了？”

    乙小仙一时间没有明白洛雨话中的意思。

    洛雨看向三人，眼神中满是哀伤：

    “方才我探了她的心，看见了一片萧条而寂静的荒原。”

    “荒原正中，有一座破败的小屋，在风雨之中飘摇。”

    “那小屋残破而腐朽，好似经历了百年岁月的侵蚀。”

    “我推门而入，就看见了这个姑娘。”

    洛雨眼中悲伤情绪更浓：

    “或者不能再称她为姑娘，而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眉眼之间，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的样子，正是眼前这女子的模样。”

    姬俊眉头紧锁，问道：

    “这说明什么？”

    洛雨叹了一口气：

    “说明她的灵魂已经活过了百年。”

    姬俊眼中的惊讶仿佛就要溢了出来：

    “她的外貌明明如此年轻，灵魂又怎会活过了百年？”

    洛雨连连摇头，也是十分不解。

    却见一旁彭丘全身止不住的轻轻颤抖：

    “一夜之间活过百年，这是炼魂之术。”

    “炼魂之术？”

    乙小仙重复着这四个字，莫名觉得惊骇恐怖。

    只听彭丘沉声说道：

    “所谓炼魂之术，其实是一种酷刑。”

    “将被拷问者的灵魂抽出，放入一处虚无之中。”

    “那里面无声无息，一片死寂，除非被拷问者说出他们想要的答案，否则将会被永世困在其中。”

    “那里面的时间流逝也极快，在我们看来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对于被困的灵魂而言，可能已经整整度过了百年。”

    饶是胆大如姬俊，此时脊背之上，也是冷汗涔涔而下。

    一想到一个人要在一片漆黑之中独自度过一生。

    那种恐怖简直比刀山油锅还要煎熬。

    难怪这些女子在醒来之后，苍老疲惫好似换了一个人。

    因为她们的灵魂，实实在在的，在另外一个世界之中，活过了百年。

    乙小仙的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她看着洛雨问道：

    “你能看到她们的内心？”

    洛雨点点头：

    “我的医术，有些特别。”

    乙小仙又问道：

    “光凭看心就能诊断病因？”

    洛雨再次点点头：

    “天下大小病因，心病可占一半。”

    这是娜小宛告诉他的。

    乙小仙的心中像是突然照入了一束光。

    她虽然也是头一次听闻这个说法，但仔细回想之前接诊的病例，似乎真是如此。

    她十分认真的看向洛雨，满怀期待的问道：

    “那你可以医好她吗？”

    洛雨眼中痛苦之色更浓：

    “我本以为，天下没有什么病是我医不好的。”

    “身体枯竭，尚有韶华丹可医。但这心若老了，又有什么办法能逆转时光。”

    乙小仙顿时流露出了十分失落的神情。

    那老妇人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过了许久，乙小仙像是鼓足了勇气，忽然捏住了洛雨的手说道：

    “寻常病可用寻常药解，这心病也只能用心药来医。”

    “只有你能看见她的心，还请务必想想办法，医好她的病。”

    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女子焦急而恳切的面庞，洛雨忍不住就要答应下来。

    但心中忽然一凛。

    自己真的有办法能医治吗？

    这时只听彭丘说道：

    “心病确实只能靠心药来医，那入梦引也许可以一试。”

    洛雨好似醍醐灌顶。

    急忙问那老妇人：

    “你家姑娘平时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老妇人想了许久，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我们这一片的百姓，生活都比较清贫。平日里白天就是织棉，晚上就是闲聊。几十年都如一日。”

    “要说她有什么开心的事……”

    老妇人又想了很长时间，这才说道：

    “她最期盼的，就是每年正月里的前一天，能同街坊里的几个姐妹去城北的市集逛街。”

    “一年之中，也就这么一天得闲。”

    洛雨于是又问道：

    “那她有买回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老妇人摇了摇头：

    “她一向节俭，说是逛街，其实就是去看看，从来都舍不得往回买东西。”

    “不过她倒是经常提起，鸣凤阁的那一对翡翠鸳鸯钗，似乎是十分喜欢。”

    洛雨朝着老妇人温柔一笑：

    “我明白了，您先别着急，我会尽力医好她的。”

    说着抬头看了姬俊一眼，姬俊立马心领神会，闪身出了矮房。

    洛雨接着在那姑娘身边坐下。

    伸出三根手指，深吸一口气，按在了女子手腕上。

    那女子立时沉沉睡去。

    乙小仙紧张的盯着洛雨，此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自小学医，更是以医天下病为己任。

    在悬壶医馆，经她手医治好的病人不计其数。

    那么高傲的父亲，都会忍不住夸她一句医术天才。

    然而直到今日之前，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洛雨这样的治病方式。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当洛雨三人是江湖骗子。

    时间滴答流逝，转瞬即过。

    洛雨就这样在女子身旁坐了快一个时辰的时间。

    终于他缓缓睁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恰好看见姬俊从门外跑了进来，从怀中取出一物交到了洛雨手中。

    洛雨将那事物悄无声息的放在了女子手心。

    乙小仙悄悄瞥了一眼，正是城北鸣凤阁的翡翠鸳鸯钗。

    此刻她心中莫名有一阵暖流涌过，忍不住对眼前的这两个少年刮目相看。

    为了治病，竟然愿意不惜代价替一个陌生女子圆梦。

    这样一份良善之心，即使是医馆之中，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只听洛雨轻声说道：

    “姑娘可以醒来了。”

    那女子缓缓睁眼，有些惊讶的看向四周。

    忽然瞧见了那个老妇人，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娘，我做了一个梦，梦见……”

    她忽然瞧见了手上握着的翡翠鸳鸯钗，神情一阵恍惚，随后高兴的说道：

    “原来不是梦，是真的。”

    那个老妇人，见自己的女儿终于又露出了笑容，高兴的就要朝洛雨跪下。

    洛雨急忙起身说道：

    “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们医者的本分，能将您的女儿医好，我比您还高兴，没什么好道谢的。”

    那老妇人仍是感谢不止，执意要留洛雨几人在家中吃饭。

    彭丘看一眼天色悄悄提醒道：

    “马上就要进入子时，别把要事忘了。”

    洛雨于是急忙推说女子大病初愈，仍需静养，这才终于脱开了身。

    三人和乙小仙在巷子里道别。

    乙小仙忍不住问道：

    “还没请教公子，是如何妙手回春，将那姑娘医好的。”

    洛雨笑着说道：

    “梦境之中，也同样可以让时间流逝变快。”

    “所以我让她做了一个奇长无比的美梦，长到足以让她淡忘生活在黑夜中的恐惧。”

    “直到她的内心又慢慢恢复生机，这才将她唤醒。”

    乙小仙大为惊讶的看着洛雨。

    心中充满了钦佩和一丝不安分的好胜之心。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递给洛雨说道：

    “这是我的贴身信物，公子日后若要去悬壶医馆，可凭此信物随意取药。也可随时找到我，希望能跟公子切磋一二。”

    洛雨却之不恭，口中连说感谢，将香囊收入怀中。

    乙小仙又有些为难的说道：

    “七重之内，还有两百多例类似的病情，不知公子是否方便……”

    洛雨笑着说道：

    “姑娘放心，只需给我一个名单，这些病人我都会想办法慢慢医好的。”

    乙小仙松了一口气，看向洛雨的眼神中，钦佩更盛：

    爷爷曾提到的悬壶济世的高人，也许就是这个少年的模样吧。

    洛雨此刻心系仙匣幕后之人，便不再多做停留。

    几人于是在巷中匆匆别过。

    彭丘带着二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乙小仙注视着洛雨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她原本带三人前来，只是出于礼貌。

    心中并没期盼他们能瞧出什么名堂。

    谁知这个好看的青衣少年，不仅找出了那姑娘的病因。

    更是屡出奇招，将悬壶医馆一众大夫束手无策的疾病给医好了。

    “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乙小仙微微一笑，背上药筐往悬壶医馆走去。

    她需要尽快将刚才之事，告诉给医馆中的诸位大夫。

    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蒙面之人。

    那人一袭黑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巷中。

    一双眼睛，散发出摄人的寒光，夜色之下，仿佛幽灵一般。

    乙小仙吓了一跳：

    “你是谁？”

    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你是夸父族那女子吗？”

    乙小仙连连摇头，脑中忽然想起了那些遇袭女子，心中大骇，口中惊呼道：

    “你、你、你，难道是你。”

    黑衣人冷笑一声，手指一点，一颗萤蓝色的小珠就照着乙小仙的眉心飞去。

    乙小仙眼看着小珠越飞越近，心中有无数念头闪过。

    她想起了方才的那个女子。

    以及白胡子老者提到的炼魂之术。

    心中顿时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她想大声呼救，但此刻身旁无依无靠。

    自从三天前发生怪事以来，晚上走夜路的人已经少之又少。

    她直呼自己太过大意，心灰意冷之时，忽然听到了夜空中传来两个少年的轻喝：

    “你果然出现了。”

    “还不束手就擒！”

    黑衣人显然没有料到，黑夜之中竟然还埋伏有别人。

    当下没有丝毫迟疑，掉头就跑。

    那个蓝点离乙小仙的眉间越来越近。

    洛雨心中大急。

    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原来黑衣人的炼魂之术，竟是直接将“虚无”点入女子的脑中。

    洛雨二人御风疾驰，两仪舞在空中卷起了一股气浪。

    然而紧赶慢赶，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那点蓝光“倏”的一下，隐入了乙小仙的脑中，乙小仙仰面倒下。

    洛雨迅速抱起乙小仙，朝姬俊喊道：

    “炼魂之术，顷刻之间就是十年。我需要尽快进入她的梦中，黑衣人就交给你了。”

    姬俊一点头，朝那黑衣人的方向追去。

    洛雨深吸一口气，三根手指迅速点上了乙小仙的手腕上。

    在他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方一望无际的黑夜。

    洛雨在暗夜之中拔足狂奔，口中大喊：

    “小仙姑娘，不要害怕，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