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豹豹捕狍
白应钟盯着躺在自己暖乎乎软软肚皮上的小血虎看了一会儿,没有如小虎崽子所愿,正面回应它的话。
要知道,娇娇豹能忍住不把身上血呼啦差的小虎崽子扔出去,就已经算是它发善心了。
娇娇豹越强迫自己不去想小虎崽子毛毛有多脏,越能感受到那崽子窝到怀里时,从肚皮传来湿漉漉的触感,它不自觉打了个颤。
“咋了咋了!”
被娇娇豹打颤颠起来的小虎崽子也顾不得刨根问底,一个激灵同爪同爪从它怀里滚了出来,探着毛毛小虎脑袋观察着娇娇豹,声音里透着紧张,“是疼吗?虎子可没压你伤口,不吃虎子。”
白应钟见它虎虎祟祟在那里探头探脑,只觉得好笑,刚要开口,就被稳稳趴在一旁的大老虎打了岔。
“你要吃我们东北虎的崽子?”
娇娇豹僵住了,这可不是什么能拿出来开玩笑的话。
处于雪原食物链顶端的一虎一豹,不知有多少血仇恩怨。死在豹爪下的虎崽子,和亡命虎口的小豹子,不知有多少。
大老虎终于有了正形,它半阖着虎眸,睥睨着小豹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吼声。
被小虎崽子打岔消除了几分的恐惧,在这种情景下,又加倍回到了白应钟身上。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成年雄虎。
白应钟被压得喘不过气,脖颈上的毛毛都炸起,身体自发进入了戒备状态。
但它也没退缩,就站在那里生生受着来自雄虎的压迫。
一时间,一虎一豹剑拔弩张,大猫们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凝住了,窒息感逐渐蔓延。
“它不会伤到我。”
大猫崽子嚷着小奶嗓嗷了一声,生拉硬扯把娇娇豹怼开,站在了它的身前,昂着小虎头跟大老虎对峙。
“豹子是最狡猾的大猫,跟那群臭狐狸没什么两样,真没想到你这个蠢虎崽会相信豹子。”
大老虎不屑地嗤了一声,白乎乎的雾气喷到了小虎崽子的脸。
“那是别的豹子,不是我的这只。”
小虎崽子不甘示弱,强撑着嘴硬跟大老虎干仗。
“不信你问它。”
娇娇豹突然感到尾巴尖尖传来微痛,它不敢低下头,只向下瞥了眼,发现小虎崽子叼着它的尾巴咬得正起劲儿。
“……”
“不吃。”
娇娇豹艰难地拨开抱着它尾巴不撒爪的赖皮小虎崽子,又重复了一遍。
“不会吃的。”
大老虎加里瞪着它那被小豹子玩得团团转的没出息的外甥连声叹息。
太丢虎脸了,它可不想承认自己向来睿智的虎族里,偏偏出现了这么一头特立独行的蠢虎崽子。
唉,崽子不好管啊。
大虎子忧愁。
————
白应钟盯着趴在地上半死不活,怎么也叫不起来的小虎崽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刚刚,加里突然说它肚子饿了要去捕猎,便一巴掌将在它领地赖着不走的一虎一豹两只小崽子拍了出去。
小虎崽子也是厉害,前爪雄赳赳气昂昂跟加里抬杠,后爪走了没两步就脸朝下,一头栽倒在地,把脑袋插|在雪地里,任白应钟怎么推搡,也起不来了。
娇娇豹也没办法,只得任由它赖着不动——伤的那么重,估计也是实在动弹不得了。
它趴在小虎崽子旁边守着,耳朵不时抖抖,以防又出现什么新的危机。
它俩可再也承受不住什么了,要是再来个狼群,能毫不费力,直接把它俩吞入腹中。
“饿……”
小虎崽子永远也消停不下来,不是折磨自己就是折磨白应钟。
娇娇豹不为所动,默默低下了头,不经意捂住耳朵,装作什么也听不见。
它比小虎崽子还饿,那崽子好歹吃了几只兔子垫垫肚子,它可是什么也没吃着。
“饿……饿死虎子了……”
“嘿嘿……肉肉,想吃肉肉……”
小虎崽子累到眼睛都睁不开,遍体鳞伤,叼着白应钟的豹尾巴塞嘴里就开始咂吧肉味儿。
白应钟也没力气,饿得不行,还被小虎崽子挠了一爪子,伤口被冻住了又裂开,再冻住又裂开,半个身子都是干了的、还没干的血。
尽管娇娇豹嫌弃虎崽子的口水,可就连尾巴也懒得从它的嘴里抽出来了。
俩伤痕累累,饥肠辘辘的大猫崽子窝在一块儿休息,凛冽刺骨的寒风似乎也见不得这惨样,渐渐小了些。
“虎子想吃肉肉……”
小虎崽子还不死心,含着豹豹尾巴含糊不清地点着餐。
“……豹子想洗澡澡。”
娇娇豹被它絮絮叨叨的德性整烦了,索性学着小虎崽子奶声奶气的语调,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虎子困困,臭豹子……虎子想要醒来之后嘴里叼着肉肉。”
小虎崽子似乎是到极点,再也撑不住了,话也没说完,啪叽一声,小毛脑袋砸到雪地上,睡着了。
白应钟悄悄睁开了半眯着的眼,它趴在雪上等了一会儿,见小虎崽子贴着地的小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轻轻把被咬住的尾巴抽了出来。
小虎崽子睡着也能感知到嘴里的肉跑了,它闭着眼睛,爪子微微抬起抓了抓空气,又落下了。嘴巴还咂了咂,也不知道在回味些什么。
“臭崽子,就算是我欠你的。”
娇娇豹高傲地昂起脖颈,撑起身来,瞥了眼睡得冒泡泡的小虎崽子,悄声念叨着。
小豹子用爪子在树干上抓了抓,扭头走进了雪林。
它只是自己肚子饿了要去捕猎,才不会管臭虎崽子的死活。
否极泰来,似乎是觉得白应钟太倒霉了,豹神也看不过去,将一头落单的小狍子送到它跟前。
那小狍子瘦骨嶙峋,后腿还受了伤,正垂着脑袋,用嘴去咬低矮灌木丛上没有几片的叶子裹腹。
狍子在冬季一般会组成群体进行活动,在冬天,就算见到了一个有二三十只狍子的狍子群,也不算什么怪事。
未成年的小狍子通常会跟着母狍活动,但这个冬季实在是异常的寒冷,就连往年适应严寒的雪原植物也难以存活,没了食物来源,食草性动物数量锐减。这只小狍子很有可能是因为受了伤行动不便而被狍群抛弃的。
娇娇豹饿急眼了,也懒得去深究到底为什么这只小狍子会落单。只隐在树后,简单的环视一周,观察到没有成年狍子,就锁定了目标。
小狍子警惕心不差,迅速低头咬到叶子,等咀嚼的时候就将头抬起来环顾四周,耳朵一动一动听着动静,以便遇到危险能够第一时间躲避。
白应钟沉住心,厚实的爪垫踏到雪地上,没有一点儿声音。它基本没有什么豹子的捕猎技能,只能凭着本能,小心翼翼悄无声息的,一步步逼近小狍子。
它伏低身子,借着几丛枯死的低矮灌木丛,隐藏着自己。
狍子的胃容量很小,白应钟没见小狍子没吃几口叶子,它便抬起了头,准备离开。
可白应钟不能让它离开。
娇娇豹猛地跃起,跟同龄豹相比较为单薄的身躯是它降低落地声音,最好的利器。
小狍子感受到风声,短短的尾巴根下,细密的白色毛毛骤然翘起。来自豹子的压迫过于强烈,它来不及判断危险程度,转身就跑。
白应钟又怎么能让它轻易逃掉,它迅速调动全身的每一块儿肌肉,绷直身躯,追在小狍子身后极速狂奔。
在这片雪原,基本上没有比远东豹更快的动物了。
小狍子后腿本就有伤,根本就跑不快,很快就被白应钟追上了。
小豹子高高跃起,厚实的毛爪子重重地击在小狍子的头上,趁着猎物显出弱势,白应钟抓住破绽,呲着牙狠狠咬住小狍子的脖颈,顺势将它压制在地上。
出乎它所料,本以为幼嫩的齿牙轻而易举地咬穿小狍子的脖颈。仅一瞬间,它的嘴中便充盈着满腔的血腥。
白应钟尝得出来,那血是新鲜的,温热的。
小狍子还没断气,它的腿不自觉抽动着。
娇娇豹伸出舌头,舔了舔沾在嘴边的狍子血。
是香的。
它终于接受了自己现在是头豹子的事实,垂下脑袋,毫不犹豫地用尖牙撕扯掉小狍子脖颈的嫩肉,结束了它的生命。
娇娇豹很快填饱了肚子,它抬起头望了望天边的晨曦,又低下头叼起没吃完的小狍子拖走了。
回去了。白应钟面无表情的想,它还有一头小虎崽子要喂。
娇娇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狍子挂在附近较为低矮的树杈上,扭头靠在小虎崽子的旁边沉睡过去了。
再睁眼,毛茸茸的小虎脑袋立马凑了上来,张开嘴巴聒噪地叫嚷,“你睡了好久哦。”
白应钟一听到这虎崽子的声音就烦,它正要起身,突然发现周边已然不是它睡前的样子。
“虎子我厉害吧!快夸虎子!”
娇娇豹一爪子将碍眼的小虎崽子从面前扒拉开,这才看明白它这是到了哪,它气急反乐,“臭崽子,你这是给我整到哪了?”
眼前是一条河流,但稀奇的是,尽管是寒冬,那河也并未结冰,反而流水淙淙,生机勃勃。
“去洗嘛,去洗嘛。”
小虎崽子打着哈哈,不停拿毛爪子推搡着娇娇豹。
“臭豹子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沉,虎子我的爪子和嘴都快酸死了。”
听着小虎崽子的嘟囔,白应钟总算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梦里过来的了。这也得亏远东豹冬天毛更厚,要不就这臭崽子生拉硬拽的法子,它怎么也得破皮烂肉。
娇娇豹漂亮的毛发上除了自己的血,还有狍子的血,又被拖在地上拽滚,浑身脏得不行。
不管怎样,总算是能清理了。
白应钟踏进河里,正要好好享受一下。它无意间一抬头,瞳孔骤缩,浑身血液都凝住了。
对面的树丛后面,竟然有只和它身旁一模一样的老虎,正阴森森注视着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