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豹自弃
白应钟试探性地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那滚来滚去小虎崽子，没想到却被它胖乎乎的小短腿死死搂住，动弹不得。
“嗷呜呜呜……要臭豹子摸摸……”
小虎崽子意识不清醒，讨厌那只压迫它的豹子，又本能想要跟它蹭蹭贴贴。
白应钟不确定它的猜想是否正确，默默在心里做好建设，一爪子拍到小虎崽子的脑门上，又舔了一下。
它提着一口气，后撤了两步，仔细打量着小虎崽子的反应。
……这不是没什么变化？
没等它将提着的那口气松了，小虎崽子猛地起身，冲到白应钟身上，疯狂拿脑袋蹭着它。
白应钟没来得及躲开，被小虎崽子撞了个满怀。
它生无可恋地摁着怀里崽子的头，想要把它整出去。
……
一场“厮杀”过后，娇娇豹和小虎崽子气喘吁吁趴在雪地上，拜小崽子所赐，它也浑身是血了。
“刚刚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虎崽子不愧是东北虎的崽，刚刚那种情况已经影响到了它的行动，让它不受自我意识的控制。它清醒过来，立刻判断出了眼前形势，也不顾白应钟要吃掉它的威胁，撑起四肢呲着牙朝眼前的豹子摆出了攻击姿态。
娇娇豹眯了眯眼，体内那点豹子的战斗欲也被激了起来，它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余晖透过林间打到它布满黑色环斑，瘦到嶙峋的背上，平添了几分戾色。
“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豹子主动要求和老虎同行的。”
小虎崽子倏然直立，厚重的爪子向白应钟的头部抓去。听到耳边的风声，白应钟瞳孔骤缩，侧身扭到地上，四肢同时用力，卸掉了小虎崽子的大半力气。
谁知那崽子本就是打幌子，借着身形小，从缝隙中穿过，呲着牙毫不留情地咬上白应钟的脖颈。
没等二人咬死对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声含着怒气的豹子叫声。
一虎一豹默契地停下动作，俩大猫对视一眼，转身跑走了。
笑话，就算白应钟这么迟钝，都听出了那是只成年雄性豹子的威胁——而且那声音还不属于阿斯塔。
它可不认为所有远东豹都像阿斯塔那样特立独行，不会咬死侵犯自己领地的幼豹。它们一只虎崽子一只小豹子，还不够豹家塞牙缝的。
白应钟被侧脖颈处传来的剧痛刺激地回过神，它这才意识到，那小虎崽子刚刚最后一击咬伤它了，而且伤口绝对不小。
身边的树林飞速向后移动，白应钟小心翼翼分辨着几只“祖宗”的领地，踩着边界逃窜，而那小虎崽子跟在它身后不远处，也按着这路线狂奔。
但是俩大猫毕竟都饿着肚子带着伤，根本跑不了太远。很快，小虎崽子就落后了，但白应钟还没幸灾乐祸，它突然加速，一个飞跃咬住了白应钟的尾巴。
“嗷……”
白应钟尾巴吃痛，被迫停了下来，它速度太快，又踩在雪上刹不住爪，连豹带虎一齐被甩飞了。
娇娇豹背重重地砸上一旁的树，它发出声短促痛呼。
俩大猫都喘着粗气，它们必须停下来休息了。
白应钟这才得了空看看自己身上的伤，但那伤在侧脖颈上，它歪着头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怎么都看不到伤口。
“你……你没事吧。”
娇娇豹本就心慌意乱，扭头看见小虎崽子心虚的眼神，更生气了。它鼻息加重，阴阳怪气地回话。
“哎哟，你怎么不接着打呢。再多打一会儿等着那豹子过来咬死你不好？我还以为你有多能耐。”
娇娇豹顺势把被那只雄豹威胁的怒气撒到了小虎崽子的身上，不觉有任何错误。
“虎子给你舔舔，虎子给你舔舔。”
小虎崽子自知不是打架的时间，闷声咽下了这口气，见白应钟舔不到伤口，乐呵呵地凑上前，想要献殷勤。
“一边儿待着去，谁敢用你啊，还不得给我咬死了。”
娇娇豹连个眼神都吝啬给它，也不管伤了，趴在地上闭上眼睛，尽量恢复体力。
小虎崽子扭着毛茸茸的屁股，一颠一颠靠近白应钟，在它身侧趴下。
它胆战心惊，悄悄瞥了白应钟几眼，见它不为松动，缓缓靠近小豹子脖颈，伸出小舌头尖尖，帮它清理伤口。
所幸小虎崽子毕竟年纪小，牙也没有过于锋利，白应钟身上的伤口只是看上去严重，实际并不是很深。
它每舔一口，都要侧过脑袋观察白应钟的反应，生怕这只阴晴不定的怪豹子突然给它一爪子报仇。
脖颈的部位太过脆弱，不论是老虎还是豹子，都不会将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给它猫，更不用提伤口还是这头虎造成的。
而白应钟脑子里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它肯默许小虎崽子帮它清理伤处，纯粹是它是温室里的娇花，缺乏野外生存经验，没有这种意识罢了。
更重要的是，娇娇豹疼得不行，想要自豹自弃。
它太累了，肚子饿饿，腿也很痛。白应钟越想越委屈，一时没绷住，竟低声啜泣了出来。
小虎崽子登时警铃大作，它的尾巴尖上的毛都炸开了，跳着往后连退几步拉开距离。待看见白应钟湿润的豹眸时，它眼睛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
“我我我……虎子没咬到你，没有！”
小虎崽子慌里慌张撇清嫌疑，“我牙都没碰到你！可别想借机让我给你抓猎物！”它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变成了嘟嘟囔囔，“而且你的伤还没我的深，我还没叫唤疼呢！”
“臭豹子，娇气死了。”
小虎崽子看不起白应钟，它觉得这么点伤根本就不值得嚎叫。
白应钟在那里哭它的，小虎崽子则百无聊赖玩起了地上的雪，它将脑袋埋在雪里，试图将面前那小块儿雪翘起来，多次反复，乐此不疲。
娇娇豹从来都是被众星捧月似的对待，之前它哭的时候，亲朋好友前仆后继绞尽脑汁逗它开心。可那头虎崽子明明看见它不开心，竟然不来哄它，反而在那里拱雪？
白应钟也不哭了，摆着张臭豹脸，质问傻虎子，“你为什么才吃了我的兔子，扭头就不认豹？”
小虎崽子艰难地从雪里把脑袋抛出来，一脸傻样，它歪了歪头问道，“刚刚你说啥，雪太厚了，我听不清楚。”
娇娇豹从来一句话也不带说第二遍的，闹这么一出，它也没了委屈的力气，冷哼一声，又变成了高贵豹。
“你看。”
小虎崽子不知道白应钟在气什么，它拿爪子扒拉扒拉脸，凑到娇娇豹跟前悄声和它耳语。
“看什么？”
白应钟没带什么好气地回复着，它顺着小虎崽子的视线望去，发现它们不远处的树上立着一只秃鹫，正虎视眈眈地观察着它们。
“它一直在看着咱们，估计是以为咱俩撑不下去，要死了。”
娇娇豹毛骨悚然，它脊背的毛都不自觉地炸起。
直到到刚刚，它都没有发现这只秃鹫。
秃鹫是只食腐肉的，它肯花时间跟着它们，就说明它们这两只负伤的崽子，在那秃鹫的眼里，有死的潜力。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秃鹫就耐心地立在树枝上，用看死物的眼神注视着它们，静静地等待着它们死亡，然后饱食一顿。
白应钟眼神闪了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娇娇豹愣神的功夫，小虎崽子可没闲着，它冲到秃鹫待着的那棵树下，挥着小短爪，又蹦又跳不停叫嚷，“死鸟，你下来啊，有本事你就下来，看本大虎不吃了你……”
“……”
广阔的雪林，本是十分寂寥，小虎崽子这么一叫唤，引来了不少小型鸟类。
“唉妈呀？这咋有头老虎崽子和小豹子搁一块儿呢？豹子咋呢？犯虎瘾要吃小虎崽子了吗？”
“瞅着也不像啊……真怪捏，这小老虎咋瞅着傻不拉几的。”
那些鸟站在树枝上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讲到激动处还不时展开翅膀比划。
“……”
娇娇豹，豹生第一次，低下了它高贵的豹头。
真丢豹脸啊……
它真的想从没认识这头虎崽子。
小虎崽子没个分寸，蹦哒一会儿就把刚刚好不容易恢复的体力耗光了，见那秃鹫终于飞走了，它转头朝白应钟呲了呲小白牙，虎脸上满是得意。
白应钟受不了它这个傻样，开口就是嫌弃，“你看看你那个蠢样子……”
“哎！臭豹子！那死鸟飞走了，别害怕了！”
白应钟的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去了。
小虎崽子声音挺大，它没听到白应钟说话，自顾自的嘚瑟。
“你瞅你那个小胆儿，能干啥？我厉害吧哈哈哈哈，还得是我虎子呢……”
“……”
娇娇豹把脸侧过去了，它小声嘟囔，谁也没听清楚它说了什么。
“烦死了，谁害怕了。”
————
大猫崽子是真的很能吃。
白应钟窝在颗树底下，那小虎崽子围着它不停转，嘴里哼哼唧唧喊着饿。
“饿你找我干什么？我饿还得找你呢。”
娇娇豹眯着豹眸，故作贪婪上下打量着小虎崽子，还舔了舔嘴。
“你骗虎！你跟虎说过，虎跟你走，你给虎猎物吃。”
小虎崽子说着说着想起之前白应钟那关于“最后一顿”的说辞，越来越没底气。
“可是虎子现在肚皮瘪了……”
小虎崽子还在觍着脸跟白应钟耍赖，突然像被掐住嗓子一般，声音戛然而止。
白应钟意识到不对劲，四肢立即绷紧，慢慢直起身昂头观察。
天黑了，雪原寒风料峭。这风裹挟着雪卷在空气中，肆虐狰狞。
可见度太低了。
但白应钟还是能看到在林木间，隐隐约约闪着亮点。
娇娇豹瞳孔骤缩。
那是——狼群。
风渐渐小了。
一个狼群赫然出现在二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