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虎薄荷豹
白应钟眼瞅着那小老虎崽子睡得香喷喷，连口水流出来了也不知道，更是气得直冒火。
“你倒是舒服。”
白应钟又饿又累，哪里见得别虎舒坦。
娇娇豹从鼻尖泄出声冷嗤，昂着小脑袋，高傲地抬起爪子，用力扒拉着小虎崽子，想让它醒过来。
“呼噜呼噜……”
小老虎被白应钟扒拉地翻了个面，它眼睛都睁不开，只用爪子蹭了蹭脸，就又要睡过去。
“你……”
刚要开口，白应钟扫了眼小虎崽子的腹部，闭上了嘴，收回爪子，不再折腾它了。
那崽子原本白乎乎软绵绵的肚子上，赫然出现几道血口子，正汩汩地冒着血，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谁要去管它，那么多血，脏死了。
白应钟皱皱个小豹脸，扭头就要走。
那小虎崽子就是个废物，什么猎物也抓不到，还白长一张嘴分肉吃。
它自己都吃不饱，怎么可能管的了一只重伤的小虎崽子。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像这只小虎崽子这样，没到岁数离开母亲的崽子，本来也就活不长。
“呜……臭豹子……饿饿……次肉肉……”
没等白应钟走掉，小虎崽子嗷呜一声，睁开了眼。
啧。
娇娇豹舔了舔爪子。
这下想丢下它也不行了。
“哇……痛痛！”
小虎崽子迷迷糊糊，伸着脑袋望向自己的肚皮，想要知道为什么腹部会传来剧痛。
“虎子不疼，虎子不疼，虎子是山里最强壮，最坚强的虎子。”
小虎崽子眼眶里都是泪，它抽着鼻子，不停安抚自己。
“说完了吗？”
看了一会儿那小虎崽子的蠢样，娇娇豹有些不耐烦，它抖了抖耳朵，开口询问。
“臭豹子！”
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到，小虎崽子猛地回头，背上的毛毛瞬间炸开。
“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虎崽子怒目而视，呲着小尖牙，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
“……”
娇娇豹只瞥了它一眼，懒得说话。
小虎崽子的小短腿颤颤巍巍支着，想把自己撑起来。可是它腹部的伤太重，本身又长得肉嘟嘟圆滚滚，像个小毛球一样，哪里能直立？
白应钟被它呆呆傻傻的笨样儿逗乐了，心情也稍微好了点。它站起来贴近那浑身紧绷的小虎崽子，轻而易举把它扒拉到树底下靠着，乐呵呵问它。
“小胖虎，能活吗？”
“我那不是胖！娜娅姐姐说了！我那都是毛毛，只是看着胖！”
小虎崽子像是被点了火的炮仗一样，叫喊着狡辩道。
娇娇豹听不得这种噪音，它狠狠瞪了小虎崽子几眼，威胁意味极浓。
“……能活。”
远东豹是会捕食东北虎幼崽的，小虎崽子不得不识趣，它一下子没了气焰，哼哼唧唧地小小声回话。
“但我抓不到兔子了，你……你可不能吃我。”
白应钟听了它的话一愣，它早就忘了这回事，没想到这小虎崽子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惦记这回事。
坏心眼娇娇豹摸了摸鼻子，头一次感到有些心虚。
“嗯……不吃你了。”
“那……那我吃什么？”
小虎崽子舔了舔嘴，抬头望向白应钟的圆溜溜大虎眼里，满是期许。
它见白应钟沉默不语，试探着开口，“那个……那我能吃雪兔吗？一窝……不……四五只就好，我吃的不多的。”
小虎崽子怕白应钟嫌它吃得多，不管它了。勉为其难降低了自己对猎物已经要求，之前它可要吃掉一头小鹿鹿呢！
“……”
娇娇豹咬着牙艰难应下。
“行。”
它看着小虎崽子憨厚腼腆的笑，总觉得被摆了一道，爪子痒痒的。
————
气氛很凝重。
一虎一豹面面相觑，两只大猫中间是三只血肉模糊，死相不堪的雪兔。
终于，小豹子忍不住了，它扬了扬下巴，示意着对面的小虎崽子。
“吃啊。”
小虎崽子也是有点委屈，就它这点子小尖牙，哪里咬得透那雪兔厚厚的毛？更何况，那些毛毛很烦人，都会粘在口腔里，弄的嗓子里痒痒的。
“可是……可是……虎子我之前吃雪兔的时候，娜娅姐姐它们都会帮我把毛毛咬干净耶！”
娇娇豹哪里伺候过别猫，它直接被气笑了，一爪子把那几只惨兔子的尸体拍飞，“爱吃不吃。”
“呜……”
小虎崽子见白应钟动气，也不敢多说话了，缩着脖子，轻手轻脚挪到雪兔面前，试着用牙扯下来毛毛。
白应钟豹眸里闪过道不明意味的光。
它哪里有那么好心？这几只兔子是它从不远处捡来的，上面还隐隐约约带着阿斯塔的味儿，估计是之前发善心给白应钟挂点猎物时顺带爪弄死的。
可能是阿斯塔看不上雪兔这点塞不了牙缝的肉，就丢下了，正好被白应钟捡回来，让小虎崽子占了便宜。
白应钟感受着空瘪的腹部，满不在乎地趴在了地上。
它不可能让小虎崽子白占便宜。
它打的是，接下来和小虎崽子结伴同行的算盘。
显而易见，它不具备独立捕猎的能力，也没有任何相关经验。但更为棘手的事是，它好像并不能很好的适应这具豹子躯体。
白应钟偏了偏它的豹豹脑袋，尾巴不自觉地跟着晃了晃。
它缺失作为顶层捕猎者的本性。
娇娇豹好像没能成为一头豹子，它受不了猎物身上浓厚的血腥味，受不了直接舔舐地上的雪水解渴，也感受不到其他狩猎者的气息。
在这危机四伏的雪原林地，毫无生存能力的白应钟，无异于一只幼鹿。
所以它选择同小虎崽子结伴，虽然远东豹和东北虎会互相捕食对方的幼崽，但小虎崽子目前比它身量还小，暂时对它构不成什么威胁。
更何况小虎崽子作为这片雪原里的原住虎，可不知道比它这个半吊子豹强多少。虽然只是幼崽，但毕竟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物种，跟它一起，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先不提它被什么野兽袭击了，血流满身还生龙活虎，就只提刚刚它在嗅闻那几只雪兔上异于白应钟的味道时，感到不对劲的停滞，就比白应钟敏锐多了。
至于之后小虎崽子长大，对它有威胁了怎么办。
白应钟早就想好了，不过就是找个机会将它抛下罢了，不叫什么事。
这边白应钟在周密计划，那边小虎崽子在和雪兔厚实的毛毛斗得难舍难分。
小虎崽子嗷了一声，不想面对空中乱飞的雪兔毛毛。它闭上了眼，垮起个虎脸，用稍锋利些的大牙使劲撕扯着猎物。
“呜……虎子牙痛痛。”
之前它进食的时候，妈妈都会用牙帮它把肉肉咬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
“闭嘴，赶紧吃，不许呜呜。”
恶豹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小虎崽子适应了不少。它不得不顺从白应钟的命令，含着泪快快咽着猎物。
“小胖虎，我捡了你两次，之后你要跟我一起走，不然就吃了你。”
“记住，叫我……叫我……”
白应钟看了看旁边的树林，突然哽住了。
“……叫我豹哥。”
坏心眼娇娇豹根本不会和虎商量，只自顾自的通知了小虎崽子，然后在小老虎面前趴下，直勾勾盯着它进食。
“嗷……呜……”
虎的本能让小虎崽子勾起背嚎叫警示别的动物离它的食物远些，可那恶豹要吃虎的威胁又迫使它快速进食。
小虎崽子拼命抑制着反抗的本能，压着嗓子又呜呜又叫唤，涕泗横流，可怜死了。
它撇着嘴，委屈极了。
没听妈妈说过谁家豹子会看着老虎进食啊。
白应钟看它那小可怜样看得心情舒畅，“多吃点补补，这没准就是咱伤好之前的最后一次进食了。”
小虎崽子没把这话当回事，虎和豹同行就已经够让山里的多嘴鸟们叽叽喳喳上一阵了，难道这豹子还能不会捕猎？
它胖虎可没这么好骗。
吃饱喝足，小虎崽子用舌头清理着自己的爪爪毛，它装作若无其事，试探着一步一步挪到白应钟身边。
这小虎崽子越靠越近，白应钟也装不下去没看见了，它板着张豹脸开口，“谁让你离我这么近的？身上脏兮兮的，血味臭死了。”
小虎崽子听了这话浑身一僵，它尾巴尖都竖起来了，大声反驳，“虎子才不脏！虎子才不臭！”
不等白应钟回话，它啪叽一声瘫在地上，像只废虎一样，朝白应钟露出肚皮。
“舔不到舔不到！虎子舔不到伤口！”
白应钟看明白它这闹得是哪一出了，它发出不屑的冷哼，“想让我给你舔毛？好大一张虎脸。”
小虎崽子的四条小短腿在地上来回划动，小奶音哼哼唧唧，“要舔毛！就要舔毛！”
白应钟被它弄得心烦，一时不察，竟真被小虎崽子四处乱动的尾巴蹭到了脸。
关键它还下意识伸出舌头，卷了一嘴毛。
娇娇豹正要发作，就发现小虎崽子一下子不动了，白应钟只当它又整什么幺蛾子，可过了一会儿见那虎崽子浑身毛毛都在不自然地抖动，心中又填了丝不安。
这崽子几只兔子都下肚了，可不能现在死了啊……它上哪再找一只这么好骗的傻虎子。
“臭崽子，臭崽子？”
小虎崽子猛地抬头，像失了神志般不停嗷嗷呜呜，完全不顾腹部的伤口，在雪上滚来滚去，把自己搞成了个夹心雪雪小虎球。
白应钟心底警铃大作，脑海隐隐闪过个念头。
这崽子这样……怎么活像它哥哥家那只闻了猫薄荷的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