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傅长时
死亡是破除梦境的秘钥。
郑庭落彻底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过往的记忆犹新，他恍惚了好久，才渐渐从那夜身躯逐渐冰凉的痛感中回过神来。
他怔然望着面前的景致。
摆放整齐的灵位和中心的棺椁。
这里是密室之内。
“怎么会回到这里？”郑庭落有些懵，他伸手抚了抚棺椁上复杂的暗纹，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震动从里头传出来。
郑庭落愣了片刻，那动静越发大起来，“哐哐”地敲着。
郑庭落吓了一跳，下一瞬整个人便弹射飞起，已经缩到了父母的灵位下，瞪眼望着那个蹊跷的棺椁。
棺椁动了一会儿便停住了，半晌没动静。
郑庭落忍不住往那边蹭了几步，还是盯着没放。
棺椁休息了一会儿，传出来一阵轻微又闷闷的哀嚎:“救命啊……救命啊，sos，help！Пomoгnte！”
郑庭落:“……”
没听懂后面三个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声音有些耳熟，让他想起了春和十九说着要和他成亲的那个二傻子。
这个棺椁本来就放着越逐风的尸体，难不成他也变成魊了？
郑庭落磨磨蹭蹭地挪过去，轻轻敲了敲棺面，试探道:“越逐风？”
棺椁又停了一下，而后发疯一般震动起来:“是我是我是我！春庭你快放我出去！”
郑庭落便使着规则之力将棺盖掀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许久。
郑庭落傻愣愣道:“你也变成魊了？”
“没有啊，”越逐风也傻傻地坐着，“魊是什么东西？”
郑庭落便把傅长时跟他解释的话又说了一遍。
越逐风憨憨地望着他，满脸不解:“我不是啊，我是天运啊。”
这回郑庭落更傻了:“啊？”
“啊。”
两个人又愣愣地对视了片刻。
越逐风又问:“你也不是魊啊，你怎么会有规则之力，难到傅长时也是趁你不注意抢了你的力量据为己有？”
郑庭落晕头转向的，好半天才抓住了重点:“意思是，应雪霜夺了你的力量，他本来不是天运。”
“是啊，我说来人间体验生活，转头记忆带着力量一起消失了，还白白困在棺材里好多年。”
郑庭落:“……”
也是够倒霉的。
他把前因后果说给了越逐风。
郑庭落皱着眉，心里却是明清:“这便说得通了，春弦得到琵琶楼下有珍宝这个消息，或许就是应雪霜传出去的，他想打开密室销毁你的躯体，让真正的天运彻底消失。”
越逐风生着闷气:“春巽又不是我搞死的，他老追着我不放是个什么意思。”
郑庭落也有些崩溃，郑家五十余人的性命，全是无妄之灾。
偷过去的力量总有消耗的一天，自越逐风清醒过来，被应雪霜拿走的天运力量便慢慢恢复过来。
也难怪应雪霜会那么急，先是告诉春弦，后又暗示陈矣堂。
越逐风越想越气，忽然整个人炸了。
郑庭落被大片突然爆出的白色光芒吓了一跳，接着便望见那些光絮顺滑地从越逐风那边淌过来，顺着自己的指尖滑进身体里。
郑庭落:“这是做什么？”
“傅长时不是把规则之力给你了吗？”越逐风气道，“我也给，凭什么他之前就捷足先登，这会又占你便宜，明明是我先看上你的。”
郑庭落想起自己还未恢复记忆到进入梦境前和傅长时做的那些形同夫妻的事，好心没告诉他。
只说:“谁让你那么……”
倒霉呢。
越逐风其实只是过个嘴瘾。
他知道郑庭落对傅长时是有情的，久在很早以前，也许是春和十八年冬天的那场重病时，就已经悄悄将心送了出去。
越逐风那时去看过他几回，远远的望着，郑庭落会在傅长时转身倒水时傻傻地望着他的背影。
一直望着，像是要刻在记忆深处。
越逐风知道傅长时运气好。
说到底，郑庭落身上是有国师大半福祉在的，身负规则与天运两种力量，对付应雪霜应该会更有胜算。
郑庭落难受极了。
傅长时将规则之力给他的时候他还是死人一个，不知道力量传递是什么感觉。
而天运力量强悍太多，冰冷至极，像含着刀锋利刃一般往体内剐蹭。
郑庭落恍惚想起了傅长时的体温。
他很想让傅长时抱一抱他。
可是傅长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间。
他会去哪里呢？
他又来自哪里呢？
那个世间，会不会比这里好？
郑庭落恍然想起某一日，傅长时低声告诉他说:“不会比这里更好了。”
这句话如同滚过温热的水，慢慢自脑海中流淌下去，混入四肢百骸中。
郑庭落眼前金光大片蔓延开来，坠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他茫然无措地趴在地上，摸不到实地，就如同和傅长时一同困在梦境中那日一样。
郑庭落好半天才找到站起来的诀窍，忽然望见远处有一道细小的光斑。
郑庭落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光斑在眼前放大，化成一道光门。
郑庭落直直地扑了进去。
他怔然落在异世的街道边，周遭都是未知的东西，让他无端觉得有些恐惧。
郑庭落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他看到来往的行人从他身上穿过去时，才意识到，这里似乎又是梦境。
这又是谁的梦境呢？
郑庭落四处张望着，忽然望见道路的中央围了许多的人。
他下意识跟着凑了上去。
车祸现场满是血渍，年轻的男生躺在血泊中，望不清面容。
郑庭落却觉得有些眼熟，没等多想，他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那声音很是耳熟。
他蓦地回过头去，望见前任规则正吊儿郎当地揽着一个少年。
少年脸上有些无奈，又有些不耐烦。
前任规则笑道:“就这么死了可没劲儿啊，那个人再转世也不在这个世间了，你去投胎也没用。”
少年抱着手反问他:“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诈骗我。”
“骗你不得好死！”前任规则立马伸出五个指头来发誓，“哎呀你就答应我吧，我已经接连干了二十年了，你行行好让我退休可以吗。”
少年冷笑:“五个指头发个屁的誓。”
前任规则:“qaq”
少年讨价还价:“要我去做规则也可以，我要去他在的那个世界。”
“这好办啊，你本来就要去那上班，”前任规则苍蝇搓手，“说好了啊，你去找他，接任我的工作，没问题吧。”
少年点点头。
两个人便就此消失在人世间。
郑庭落有些愣神。
那个少年似乎刚成年不久，容颜还有些稚嫩，但郑庭落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是傅长时。
他从来没在傅长时脸上看见过那么丰富的表情。
发愣的这一瞬，梦境走马观花地移动起来，转瞬又回到了大燕。
郑庭落望着两个男人趴在郑家的围墙上，看里头抱着孩子一个劲哄的郑桦成，一时间有些无语。
前任规则小声道:“你瞅瞅那小孩，是不是和他长大以后一模一样。”
傅长时淡淡道:“刚出生的小孩，能看出来可真吓人，他又不是在母体里发育了三年，以发育完全的形态降生的。”
前任规则:“……”
前任规则抓狂道:“我和你说三你道四，这跟哪吒传奇有什么关系……”
郑庭落没太听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他只隐隐约约知道了一点，傅长时好像是为他而来的。
前任规则又说:“看了看了，你放心了吧，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你考虑好没？”
“拿掉七情，我就不能爱他了，”傅长时冷漠脸，“你当我傻子么？”
“不是啊，你听我说，”前任规则一个劲儿地忽悠，“拿掉七情不是还有六欲吗？再说了，你做规则，是要万事公道的，我这不是怕你情感太复杂了，万一做了错误的选择可就糟糕。”
傅长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他才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