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兰柏盯着那颗石榴，陷入了沉默。
她突然一把掐醒迷迷糊糊的小海葵：“小葵，醒醒。”
“帮我看看，我的光脑怎么中病毒了？”
小海葵打了个激灵，晃晃悠悠爬到她的膝盖上。
它伸出一条蓝紫色的触肢，小心翼翼地冲石榴戳了戳，触肢毫无着落地悬在空气里。
它数条触肢齐出，疯狂搅动着虚拟石榴，模样十分滑稽。
“小葵师傅，你的面和好了吗？”
眼见它在那里做无用功，兰柏幽幽地来了一句。
“皇女大人，这是狡猾的人类造出来的玩意儿，一定不是好东西，快丢掉！”
兰柏在它脑门上敲了一下。
小海葵委屈地收回触肢：“它暂时没接触到您高贵的精神体。”
这时，石榴又出声了。
“你好，兰柏，我是禁区管理员。”
“请问你对营救方案有什么疑问吗？”
有什么疑问？她一肚子的疑问，什么叫关键时刻牺牲屠燃？
禁区管理员又是什么东西？
石榴没有说话，它将1号禁区上神话研究所和微光军校众人的重点讨论部分在兰柏眼前重新放映了一遍。
“记忆星和记忆投影星？”兰柏皱眉重复道。
“你的意思是，神话研究所之前将影子星错误地分类成记忆投影星，其实它应该是更为危险的记忆星？”
然而，石榴很坚决地否认了这一点。
“不，它确实是一颗记忆投影星。”
“只是由于未知因素影响，发生了一些异变。”
兰柏追问：“什么未知因素？”
“该问题涉密级别为最高，经确认，兰柏权限不足，无可奉告。”
“……”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牺牲屠燃可以拯救这个星球？”
石榴纠正道：“不是拯救，是清洗。”
兰柏扯起假笑：“好的，那么是为什么呢？”
“权限不足，无可奉告。”
兰柏换了一种说法：“管理员，请你告诉我清洗记忆投影星的原理。”
这次，石榴没再拒绝回答。
“记忆投影星的本质是被污染的精神力凝聚体。”
“大清洗的原理是瞬间的精神力暴动，将精神力凝聚体连同污染一起格式化。”
兰柏皱了皱眉，它的意思是屠燃的死亡会带来威力强大的精神力暴动，甚至足以盖过无限接近记忆星的影子星。
这可是从顶端强者的精神海中剥离出来的污染物，屠燃那家伙这么强？
不像啊。
不对，这不是强不强的问题，兰柏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是经典的铁轨救人道德难题。
一辆火车，两条铁轨，一个站在扳拉杆旁边的冤种路人。
现在，影子星的终局就是疾驰而来，即将碾压而过的火车。
是牺牲屠燃一人，救其他几十个学生？
还是坐视不理，任由火车从几十学生身上碾过？
管理员石榴的出现，说明校方竟然把选择权交到了她手上。
这边，虚拟会议室中众人也紧盯屏幕，等待她的抉择。
“亲手选择牺牲自己的同学，对这孩子来说是否太过残忍？”海泽教授镜片后的双眼有点哀伤。
无言的沉默在会议室蔓延开来，军校老师们的脸色尤为难看。
“我希望兰柏同学能接受管理员的方案。”海薇教授面上复杂之色一闪而过，“也算是我身为母亲的小小私心吧。”
她正是海瑟琳的母亲。
“我说，你们研究所研究半天，就给出这么个缺德的解决方案？”白晚眉头凝结着一股躁郁之色，看上去戾气十足。
绿萝教授冷哼了一声：“影子星已经濒临失控，一旦其中的污染物泄露，有极大的可能会引起整个禁区的记忆投影星暴动，后果谁承担得起？”
海薇抱歉地看着几位老师：“从内部对影子星进行大清洗，这是管理员计算下损失最小的方案。”
绿萝教授突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话语带刺。
“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担心你们的学生会不会把事情搞砸。”
“祈祷这个兰柏最好不是那种软弱的蠢货吧。”
管理员石榴在等待兰柏的指令。
精神力暴动必须恰好抵消掉影子星的精神污染，多了或者少了都是一场灾难。
因此最佳时间节点也是明天，迷藏之神刚刚苏醒的时刻。
留给兰柏的时间并不多。
然而兰柏不是路人，摆在两条铁轨上的都是她的同学，她心中的天平并不因数量多少而向哪边倾斜。
她的手中也并不是选择轨道的扳拉杆。
兰柏摸了摸小海葵滑溜溜的脑袋——
而是马桶薅子。
兰柏没有急于给管理员回复，事实上，在它现身之前，她心中已经拟定好了自己的营救方案。
她曾经威胁梦娜要毁掉这个星球，那并不是威胁，她本来就打算这么干。
那次在老鼠洞，她为了救屠燃无意识释放出晶石戒指中封印的精神力。
当时那种恐怖的威力只是封印的冰山一角，也是她有意克制的结果。
想到那时受到的影响，兰柏隐隐竟有些胆寒，那种深沉的、不可名状的恐怖。
说起来，她这个方法倒是和管理员提供的方案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一来她也无法预料完全解除封印的后果，二来……她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现在管理员告诉她解决问题的根源在于消除精神污染。
突然就专业对口了。
兰柏默默打开了“民乐之光”app。
任务列表上的破解影子星谜团显示进度是50％。
她有点迷惑，按理说影子星从起源到终局，以及主要角色目前都已梳理清楚，为什么进度才一半？
兰柏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影子星的主人是谁？”
强者从记忆海中剥离污染的记忆形成记忆星，而影子星身为仿制的记忆投影星却被神话研究所分类到1号禁区。
它的主人一定是在整个星际间都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权限不足，无可奉告。”
兰柏撇了撇嘴，果然不能指望它回答。
影子星既然是某人的记忆碎片，说明记忆主人也一定在她见过的角色里，而且承担着重要角色。
这并不奇怪，当一个人回忆过去时，他总是会发现自己本人是以全知的上帝视角出现，看着过去的自己。
目前看来，梦娜的嫌疑是最大的。
兰柏看着“民乐之光”app界面上的可选曲目——
《高山流水》《十面埋伏》《阳春白雪》
《阳春白雪》曲意着落于大地春回，万物复苏的新气象，暗含生机。
《高山流水》则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伯牙子期的典故，高山流水遇知音。
事关净化精神污染，明显是《阳春白雪》看上去更有可能达到效果。
但说不好是直觉还是别的什么，兰柏几经犹豫，最后选择了《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1级：知音光环，针对知音的攻击手段，您将拥有与之匹敌的反向buff。
与第一次《百鸟朝凤》的无差别控制不同，这次兰柏选中的曲目效果有着一个隐藏条件——
知音。
兰柏无从得知“民乐之光”app关于知音的判定条件，嗯，大不了到时候她单方面认个知音。
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看着管理员。
“我知道你有办法。”
“找到屠燃，告诉他我在等他。”
虚拟会议室，听到兰柏的回答，绿萝教授兴味索然地收回了视线。
她的语气莫名叫人有点不舒服。
“聪明的孩子。”
……
一夜无眠。
影子星的时间流速没有规律，时快时慢。
就像是知道这一夜无关紧要一般，兰柏只是走了一下神，天就亮了。
这几天由于屠燃看似随机的猎杀行为，居民闭门不出，整座城市显得空空荡荡。
但是今天，人们从大街小巷走出来，全部涌向同一个地方。
城南庄园的梦娜小姐将会在圣歌剧院登台演唱，她给全城的人都发了邀请函。
这是一场空前的盛会，无论贫富贵贱，所有人都拥有了免费踏足圣歌剧院的资格。
当兰柏赶到时，就连圣歌剧院前面的广场都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剧院大门前的洁白台阶上搭起了高高的脚手架，一个略显简陋的露天舞台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
雨还在下。
泥泞的雨水与人们挤挤挨挨的汗水全部混杂一气，就连空气都显得粘稠，叫人感觉浑身不对劲。
梦娜的出现就像是在翻滚的沸水中加了一滴油，喝彩声一时间直冲云霄。
她穿着一袭纯白色的礼裙，裙摆处晕染着淡淡的紫色，就像一株雨中盛放的桔梗花。
火红的头发衬得她的容颜格外娇艳，梦娜形状优美的嘴唇微微翘起，她无声地做出几个唇形。
兰柏站在人群最后方，隔着重重人海读懂了她的意思。
“我等你。”
兰柏没有动，她也在等。
突然，她的身子僵了一下——
她等的人来了。
肩头多了沉甸甸的重量，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际，与此同时，浓重的血腥气裹挟着风雨萦绕在兰柏的鼻间。
她整个人都被死死圈禁在身后之人的怀抱中，几乎被惊人的血腥味淹没。
一只手慢慢攀附上她的喉咙，微微收紧。
在她的耳尖染上热意前，屠燃开口了。
“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