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远远瞧着,我还以为天上飞了什么东西,不成想是你在这里折腾。我说呢,怕是这几日在屋子里闷坏了吧,可不比在荒郊野外的好。”枝言见到是她,脸上露出轻蔑的笑。
湖边的风这会儿刮的大了一些,枝和稍微放开一些绳,让飞天鹰飞的更高,一边回击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姐姐每日都出宫去玩呢,再说,荒郊野外有荒郊野外的好,怕是大姐姐没去过不知道,也去试试才好呢。”
“哼,懒得同你一般见识。”枝言脸上还是轻蔑的笑,但瞧着心情还是愉快的,只是不想再和枝和多说罢了。
枝和才懒得去想枝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左右不过是些明嘲暗讽,努力消化消化也就行了。只是突然想起那日回宫时,那两个眼生的婆子,想来定是皇后派来的,若要查出些不轨来,那时候的她,不正是最好对付的吗?
此刻才觉得那个人周到细致,若是让皇后抓到了什么把柄,那可是怎么都说不清的。
“咦,公主,线断了呢……”耳边传来澄清和严双的声音,枝和这才回过神,果然是,手上的绳把也是一松,飞天鹰在天上摇摇晃晃,慢慢坠落下来。
枝和往掉落的方向跑,“澄晴,快快,可别掉到湖里了,快找人一起去寻。”飞天鹰缓缓的下落,前面是后宫的方向,枝和本就放飞天鹰花了不少力气,这会儿跑的急,一时间竟喘不上气。
“公主,您回去歇会儿,我这就去叫人搜,保管能找到。”澄晴停下来扶着她,枝和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前头,澄晴应道:“奴婢这就去,您就回去等着明文姑娘就成了。”
澄晴说完就要走,枝和拉住她,喘了一口气才道,“算了,不必去了,叫小寅子他们就成,倒也没那么要紧的。”
澄晴赶紧扶着她,严双刚才跑的急,还在路上摔了一跤,这会儿才慢慢的跑过来,问道:“怎么了,公主也摔着了吗?”
枝和摇摇头,一并说道:“不必追了,让小寅子带人去寻吧。你这脚可还好,是崴着了吗?”
严双倒是没料想摔了一跤,只是还能走,想来只是擦破了点皮,她笑着道:“不碍事的,走起来也不疼,只是些皮外伤罢了。”
三个人慢慢的忘往回走,正碰上了明文被人搀扶着走过来,枝和走上前,问道:“你可还好吗?瞧你这样子,不如还是给你宣个太医吧。”
明文忙拉住她的手,说道:“宣了太医也不成的,我这是吃辣子吃的,往来都这样,你要是吃了便知道了,那可真是顶好吃的。”
枝和没想到她自己都这样了,还能在这里说这些辣子的好,但此刻不是理论的时候,她用手指了指天上,垂头道:“飞天鹰的线绳断了,此刻还不知在哪里呢。”话还未完,又抓了抓自己的袖子,“都怪我没用,好好的放着,竟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扯断了。”
明文直了直自己的腰,这才稍微看起来正常些,只听她道:“这有什么的,飞不上去再飞就是了,哪里值当你这样说自己,若你还有没用的地方,那我可成什么了?”
两个人走在前头,其余的人都跟在后面,枝和还想说些话,又听见明文偷偷的笑,压着声音问道:“你可知道我刚才出来看见谁了?”
枝和没觉得有什么惊喜,反问道:“莫不是看见我大姐姐了?刚才还看见她出来的。”
明文摆了摆手,急着道:“自然不是说你那大姐姐,而是是有其他人呢。”她看着枝和,只见眼前的人一片迷惘,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又压着声音说道:“自然是去年那个新科状元呢。我从前就只远远的见过一次,今日碰上了,果然是长得好的,就是太文气了些,没什么劲,对了,那日除夕灯会,你见着人了吗?听说他可是灯魁呢。”
枝和没点头也没摇头,和那个人见过的次数不少,但是说不清是怎么样的关系,大约这样的人就是让人远远的观望的,连她们这些贵女都不例外。
明文见她不说话,便继续自顾的说道:“我家里的几个表妹,可都钟意他呢,连我爹也不例外,可我哪有那个想头。要我说,好看的东西看看就罢了,到了手了就成烫手的山芋了。”
枝和认真的听她说,听到这里才觉得不对劲,反问道:“怎么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明文脸上腾起笑,依旧压着声音,说道:“你可别笑话我,前两天先生刚教的词,我随口用用罢了。”
枝和听了也掩着嘴笑,明文乐呵呵的,也不管那么多,又继续道:“想来你定是不知道,人家可是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官至大理寺寺正了,可这是多少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偏让他做成了,要我说,以后做个宰辅,那定是绰绰有余。”
枝和知道他的事迹,从明文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又重新见证了一番,那样的人,注定是发光的。她走的漫不经心,便随口问道:“你一个姑娘家,哪里知道这么多?”
明文摇了摇头,眼神里是怎么你这还不知道的表情,她继续道:“这样的人自然是京城里百官追求的良婿,提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齐全的人,要是能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可不就是攀上枝了吗?况且,京城的女子也都慕名于他,连他以前的户籍啊通行令都被拿出来售卖,我倒是想不知道也难啊。”
两人说着话便回了仪鸢居,飞天鹰已被人找了回来,只是这会儿已经没了玩的兴致,枝和让人收了起来,继续和明文坐在屋子里说话。
桌上的糕点是新做好的,还冒着热气,明文拿了一块芙蓉玉酥在手上,一边说道:“不过你知道吗?方才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好像急的很,在等什么人似得。”
枝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我听说此人最爱穿红衣,可是认真的吗?”
明文摇了摇头,似乎脑海里没有这样的印证,疑惑道:“你莫不是听岔了,我只听说他爱穿月白的衣服呢,就连今日也只是一身月白的袍子,瞧着也是素净的。”
月白?
中秋那时的夜宴,枝言身边那个人,也是一角白色的衣袍,除夕夜那日的枝言,同在游鲤湖边,连今日也不例外,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枝和揉了揉眉心,只告诉自己是想多了。明文还以为她是累着了,忙问道:“怎么了,你这是累了吗?怪我拉着你说了这许多的话,你病了这些日,定是累着了。”
枝和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臂,笑着道:“你能来陪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累,我前些日子画了许多画,有一幅是极衬你的,你可要瞧瞧?”
明文自然是点头称好,说道:“我听父亲说,你是极爱画的,听说前朝的沈意遗作也在你这里,定要叫我看看的。”
两个女孩难得有这样畅意的时光,临走前明文还是不舍的,说道:“拿针线,习文书时倒不觉得时间过的这样快,偏今日就这般快,下回咱们再聚,去宫外打马球,那可更好玩呢。”
枝和点了点头,这样的投缘,可不是要多见见。看着她上了出宫的马车,几个人这才回了仪鸢居。今日活动的多了,回去的路上,枝和的确是觉着有些累的,连晚膳都没吃几口,便歇下了。
又过了几日,转眼就过了正月,枝和拿着几本书,只囫囵的看着,这几日不必去学政殿了,没有新派的夫子下来,便只整日呆在仪鸢居里自己温习。
因此皇帝过来的时候,她是有准备的。
今日皇帝出行的仪仗简单,身边连张全德也没跟着,只跟了一个四清在旁边。皇帝叫了她免礼,自顾的坐在主位上,抬头看自己的女儿。如今又是半个月不见,瞧着人更瘦了些,他心下有些怅然,不免又想到前人,但时光不可易,再者今日是有正事同她说,便清了清嗓子问道:“近来身子好些了吗?”
枝和乖顺的点了点头:“回父皇,已经大好了。”
如此一来一去,话语间无其他的半分关心。
枝和垂着头,看不到上座的人是什么表情,想来皇帝今日是为着学政殿大夫的事来的,那时除夕夜的说法,到今日是要圆回来的,只是不知道是谁罢了。
皇帝心里多少是有些芥蒂的,这么多年了,从前累积的那些父女之情,到如今竟像清汤寡水一样寡淡无味,连一些最亲近的关心,都像是场面里走了一遭,没什么温度可言了。
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道:“这几日给你拟定了几位学政殿大夫,你向来是主意多的,且自己选吧。”
旁边的四清拿了三块牌子上来,枝和一一的认了,都不是平日里熟识的,但是也不重要了。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想法,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她顿了顿,话到嘴边,才说出口:“父皇,儿臣心中有一人举荐,只是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皇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折,饶有兴趣的问道:“哦?既如此,枝和不妨说一说,也好叫朕心里明白。”
枝和缓缓说道:“儿臣要举荐的人是大理寺寺正张大人。上次被张大人所救,我亦知他便是去年春考的状元,此人文采卓然。儿臣读过他的诗作,有恢弘又悲悯的气势,黄鹄呼子安,千秋未可期。独坐山岩中,恻怆怀所思。还有一应的文章也是极有风骨的。儿臣想,如若父皇要寻学政殿大夫,不如便找他吧。”
枝和难得说了这么多的话,皇帝的视线停在她身上,像在找寻什么答案似得,忽而又听见皇帝的笑声:“哈哈哈,你倒是会给朕出难题,你想要人家来当夫子,只怕是他们大理寺不肯放人,连朕都要先问问张爱卿才行。”
枝和没想到皇帝这么快便应下来,虽并未敲定下来,但好歹有了一线希望,她忙谢恩:“儿臣谢过父皇。”
皇帝来的快,去得也快,枝和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不过就是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