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陷阱
玉姜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捆绑在雕花木床上。她浑身绵软无力,竟连挣脱一下也费尽全身力气。
她身上的衣服已被换下,只着一身贴身中衣。
上等的丝绸材质,勾勒出渐显玲珑的身段。
像是朵含苞待放的蓓蕾,等待有心人的采摘。
她张张嘴,发现喊不出一丝丝声音。
地上散落一地的衣服中,零散着有他的香囊,值得庆幸的是,贴身佩戴的银哨仍旧挂在她的脖子上。
她紧咬牙关,明白此事等人搭救的可能机会为零,可眼下重重叠嶂不断扑来,似乎下一秒就要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玉姜咬着舌尖软肉,用满口的血腥及疼痛刺激自己的神经。
可惜,除了让她睁大双眼外,毫无用途。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隔着层层薄纱,隐约瞧见一抹身影跌跌撞撞进内。
那人脚步凌乱呼吸急促,不断掀开杂乱的薄纱,几乎横冲直撞朝着床榻奔来。
玉姜紧缩着身子,却无论如何动弹不得。
等那人冲至跟前,玉姜才看清那张脸,满是沟壑丛生的脸上长满像地皮一样卷起的污秽,眯成细缝的眼睛下猩红一片。
他深深地嗅了一口。
“真香。”
黝黑的口腔只剩三颗黄牙,凑在玉姜胸前磨蹭片刻后,便开始宽衣解带。
“咱们动作快一些,后面还有排着队呢。”
玉姜此时才知道绝望,她挣扎着想要扭动身子,不料绳索紧紧勒住脚腕处。
三两下功夫,乞丐剥得只剩一层遮羞布,黑黄色污渍浸染下早已瞧不出原来模样。
他捧着玉姜的双脚,颇有些心疼地道:“服了软骨散还绑着,啧啧,这么嫩的皮肤实在可怜。”
说完,满是污垢的嘴脸便蹭在她的脚踝处。
“送您来的那位贵人说了,咱们都不能沐浴更衣,就要这般伺候姑娘,叫姑娘舒舒服服地走。姑娘这细皮嫩肉地,谁见了也心疼啊。”
玉姜绝望地闭上眼睛,她此时已然知晓是中了旁人的全套,可惜如今说什么也迟了。
她只恨不得立时死去。
她发不出一丝一毫声音,可以救命的银哨就挂在胸前,她却毫无办法,眼见着衣衫渐褪时,乞丐终于发现那枚银哨,他伸手一把扯下后,在床榻上磨蹭几下,放在口中轻吹两下后,掂量掂量道:“好东西,多谢。咱第一个,待会儿老子轻点儿。”
说完,便俯下身来。
刹时,只听一阵尖利破空声滑过耳膜,一股热血喷涌而出溅在玉姜脸上。
伏在玉姜身上的乞丐,犹如一头死猪般跌落在玉姜脚踝处。
下一刻,有人冲进屋内。
玉姜还未看清来人,黑色如幕似的斗篷便罩了下来。接着被一双大手紧紧揽入怀中,玉姜闻见一阵熟悉的味道后,终于松开紧紧撕咬的舌尖,再次昏沉睡去。
她心里知道,那点儿骄傲的自尊在此时化为乌有。
她明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仗着自己为是的那点儿聪明身犯险境几乎被践踏被摧毁。
她毫无自救的本领,却毫不自知。
玉姜自从脱离掌控后的安全感在经历这一次后完全瓦解。
她缩在床榻里面,抱紧双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奉旨前来看诊的太医束手无策地望着整夜守在一旁的九阿哥:“九爷,您想想法子,总要看看是否有伤吧。万岁爷若是问起,下官岂不是脑袋搬家。”
“我去得及时,并无外伤。”
胤禟解释道。
“下官知道,可那种地方用药速来强悍,又凶又毒,还是尽早驱散免得伤了身子。”
太医忍不住翻了白眼,瞧着九阿哥着急上火的模样,想着宫里那位吩咐他出宫照应时,就差没拿脚踹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屁股。
胤禟脸阴沉得可怕。
“出去,给爷都滚!”
“九爷,四福晋来了。”
“她来做什么,她来看热闹的嘛!滚!都滚!”
胤禟咆哮着将内外伺候的都轰了出去,门还是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脸清冷的四福晋缓步进来,朝着胤禟冷声发问道:“你有功夫该去好好审问一番,是何人下的毒手!还是说,九爷打算趁此机会将人留在身边豢养着!”
胤禟没有回答。
他目光越过窗棱,落在里头玉姜的惊慌无措的脸上。
“交给我吧,爷们就该干点爷们的事。”四福晋上前一步道:“不过,我有一事,还需九爷帮忙。”
“您说。”
“若是九爷查出幕后凶手,不论是谁,烦请九爷交由我来处理,且不可问缘由!”
“好。”
四福晋点点头,朝胤禟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胤禟请她稍后,进了内室。四福晋寻了处坐下,背对内室,听见素来阴阳怪气地胤禟柔声安抚,言语间满是关切。
四福晋挑眉冷笑。
自古,多情最是无情人。
待胤禟离开,四福晋自袖中取出安神香,亲手点上,缓步走进内室。床榻上的玉姜瞧见来人不便瑟缩,朝退无可退地挪动身子。
四福晋将香案放在床头,欺身在床榻边坐下。
“你一直找我,想问什么来着?”
“我想回家。”
玉姜失神的眼睛恢复片刻清明,她满脸泪痕望着四福晋。
青裕微微一笑,形状惨然却又不失柔美。
“谁不想回家呢。可是,有的人被困在这里。你很好,有人豁出性命去救你。玉姜,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般幸运。”
“四福晋……”
“我被困在这里,已经不知多少年了。即便我能回去,早已尸骨无存。”
“第一世,我死时十七岁,死于后宅内斗被贬下堂妻,草革裹尸,乌拉那拉氏无人予我下葬。”
“第二世,我死于瘟疫,年方十九,草草葬在南巡途中。”
“第三世,我死于新帝登基前夕,因我知晓天地洞悉万物,实乃祸国殃民,床榻之人将我鞭尸挫骨扬灰。”
“后来,我夺过大清的江山,称霸过半个星球,可又能如何,即便是老死,睡一觉睁开眼,我又躺在四阿哥胤禛的后院。”
“后来,我听说,如果我平平安安走过历史,也许能结束这无限轮回。只是这与我何干,我宁可搅混这天地,让所有人陪我一起下地狱!”
“是天地不仁,我也要在其中活得潇洒!”
四福晋疯魔一般,她压低声音,轻轻浅笑道:“你这点小惊吓便要做起缩头乌龟,玉姜,我瞧不起你。你想想,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何来着?偷来的日子,打算就这样拱手交代了?”
玉姜还未从四福晋前言的震撼中惊醒,便被一连串的问题震得魂魄离体。
四福晋擦干眼角本就没有泪滴,俯身托起玉姜的下巴道:“你若是打算就这样自甘坠落,小可爱,兴许下辈子,我们再见。”
说完,施施然走至门旁,低声道:“玉姜,只要你别动胤禛将来的江山,我们可以联手。”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呆立当场的玉姜。
胤禟紧随其后进门,见玉姜呆呆坐在床畔旁,小心翼翼地伸手试唤她的名字。
“我没事。”
她扯了扯嘴角,终于哭出声音来。
“太医!传太医!”
七日后,玉姜奉召进宫。
姊妹俩见面抱头痛哭一场,玉姜丝毫未提那日凶险,玉嫣然却道当日九阿哥差人进宫后,皇上便招她随侍左右,直到传回人已找到的消息后,她才回的储秀宫。
玉姜擦干眼泪,说自己已经无事,今日进宫也是要当面谢恩。
玉嫣然欲言又止,望着自家小妹日渐消瘦的面庞,又忍不住哭了一场。
因不日离京,玉姜带了不少银票进宫,要交给玉嫣然,岂料玉嫣然如何也不肯收,她压着玉姜的手道:“如今皇上时时召见,日子已好过多了,前些日子送的银子还多着呢,你一个人在宫外,还是多留些银子傍身吧。”
玉姜将银票压在案上道:“那就拜托阿姊先帮我存着些,等我将来成亲一并还我便是。”
玉嫣然没有说话,到底是收了银票。
两人分别后,玉姜径直去了乾清宫。阿宝公公瞧见她,笑着打着欠儿迎上前道:“皇上等着姑娘呢。”
玉姜有些疑惑,进入殿内,李德全瞧见她笑道:“皇上,玉姑娘来了。”
康熙正背对着外殿,听见声音,回过头打量着玉姜道:“来了。”
那神态像极了前世玉姜骤然返家后父亲的神态。
没来由的,玉姜眼眶一热,眼窝里全是眼泪,她撩起裙角,拜倒在地:“民女给万岁爷请安。”
短短几个字,哽咽着嗓子。
康熙招招手道:“起来吧,据说受了些惊吓?”
“回皇上,民女没事。”
“没事就好。你要记着,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个姑娘家,理应谨慎行动。玉氏父辈不力,你到底还有两个兄长,颇有些才干。”
“谢皇上。”
康熙一顿,笑着问道:“朕夸你兄长,你倒是受着。”
玉姜伏地道:“家兄能为大清效力,是姜儿的福气。”
“你呢?”康熙压低了点声音:“老九为了你的事,昼夜不息彻查此案,如今稍有眉目,你如何感想?”
“民女不知皇上此言何意?”
“当日你下落不明,胤禟差点没将京城翻个底朝天。玉姜,做人不要太冷血。”
“回皇上,民女的血是热的。”
她昂着头,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康熙脸上,顷刻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