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见面
他望着玉姜急切的眼神,不忍心揭穿其中龌龊。
“你可知此番来热河行宫,德妃娘娘并未随行?”
“德妃娘娘?皇上不是让所有妃嫔都随行伴驾嘛,她不在热河?”
玉姜不解德妃娘娘在不在热河与她要见阿姊有何关联。
胤禟叹了口气道:“额娘说,离京前德妃娘娘突然身体抱恙,特意向皇阿玛请旨留在畅春园侍奉太妃们。你说,以德妃娘娘的性格,为何突然甘于沉寂要与太妃作伴?”
玉姜脑子如浆糊一般,瞪大眼睛等他的下文。
“京中用冰短缺一事自皇阿玛离京便可见端倪。洋人倒是个意外,你今日若不在热河,只怕也会收到德妃娘娘从畅春园分拨出来的寒冰。”
“你的意思是,京中寒冰短缺这件事背后是德妃娘娘?”
玉姜不信,先不说德妃深宫女子,若是没有援手,怎么能插手工部事宜把控一城用冰。
“姜儿,你再好好想想,为何京中参太子爷奏帖皇阿玛迟迟压着不发。这可不似皇阿玛惯常的作风。”
“皇上必然已知内情,说不定私下也曾授意太子爷按兵不动。皇上是对四阿哥起了疑心?”
胤禟挑挑眉毛,一脸不屑地道:“四哥?怎么会是他!就他那迂腐守旧的性子,怕是太子爷说东他也不敢往西。你怎么会以为是四哥?”
玉姜知道自己眼下的脸色定是十分难看,忙不迭垂下脸来。也许真如历史中所言,如今的四阿哥蛰伏在太子爷的羽翼之下,从未叫旁人疑心。玉姜觉得胸口发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积压在她胸前。
“德妃娘娘虽然偏爱十四爷,可如今这般将他捧着,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胤禟闻言冷笑道:“她哪里知道,今日给他搭的梯子,是日落在他身上的板子。十四弟这几日被禁足院子里,不得与京中通传消息。过了明日,自见分晓。”
玉姜望着胤禟脸上的洋洋得意,想着他后来的下场,一时间百感交集,忙掩住情绪低声问道:“可这与我,与惠贵人有何关系?”
“四哥那人,虽不是什么实干家,可推波助澜却是好手,这不,一句莫须有的话,就将你骗来了热河。惠贵人在热河虽不受宠爱,皇阿玛也有时时召见她,何来如你说得那般凄惨。”
“可宝亲王府……”
“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胤禟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出来。他心里知道,玉嫣然如今在宫中并不受宠,也许宝亲王府眼下知道当初赌的那张牌翻错了面儿,上赶着要将人往御前送。
“九爷,我能否见阿姊一面。大哥如今在军中不常回家,二哥又浑不似从前,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我能悄悄见阿姊一面嘛。”
卸下防备的玉姜蜷缩在角落处,明明从未想过要身陷困局,却不知早是局中人。
身旁的胤禟几次伸手想将她揽入怀中,却只是紧紧攥着拳头,戏谑地问:“怎么,玉二姑娘这是在求我?”
玉姜猛然抬头,望着面前这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
“九爷……”
她不知何时开始的,好像冥冥之中总是感觉,胤禟是站在她这一面儿,总是事事帮衬她。
如今他忽然开口这么一问,竟然有些错乱。
“求人也该有求人的态度。”
胤禟撩起长袍,在一旁端坐好,上下打量着玉姜,眼神赤诚,犹如天际渐次晕染开的柔光。
玉姜面上一红,脑袋一热,竟伸手去解前襟大褂的盘扣。
此举让一旁揣着小心思的胤禛又惊又气,他骤然将她动来动去的手死死扣在胸前,咬牙切齿地问道:“难道玉嫣然就对你这么重要!让你愿意在人前宽衣解带!”
玉姜咬着嘴唇含糊道:“我闭着眼睛就是,你动作快一点。”
此话一出,原本怒火攻心的胤禟竟然笑出声来,他伸长手臂终于将玉姜死死扣在胸口,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问:“这么说,不是我,旁人也可。”
忽然而来的亲密接触让玉姜心生反感,她猛然用力将他推开,不料被推到在侧的胤禟不怒反笑,指着她道:“方才要投怀送抱的可是你吧,怎么,如今抱一下就不成?罢了,爷今日心情好,懒得跟你计较。不过,你若是打算这幅鬼样子见驾,便继续坐着就是。”
胤禟下马车后,吩咐玉姜紧随其入行宫。
宜妃打量着换好寻常宫婢衣裳的玉姜,模样确实好,娇滴滴的面庞却配了双不服输的眸子,难怪自己儿子待她如此上心,竟然直接将人领至自己跟前。
“梅香,领她们主仆二人去见惠贵人,记着只能远远瞧上一眼,过后立即来回此处,行宫中人多眼杂可不要出什么岔子。”
“是,主子。”
宜妃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冷瞥了眼专心吃茶的儿子。
她这辈子操持半生,到头来只落得这么个不省心的孩子。明明会做营生,偏不肯做个闲散的贵人,与良妃生的那位胡搅蛮缠。她看得开,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又有太子操持政务,即便是将来,做个外放的亲王给她养老送终也好。
“你要纳她为侧福晋?玉府的女儿,又是今年新科榜眼的嫡妹,虽不是望门显户,若是你愿意,本宫便去为你求皇上指婚如何?”
胤禟的婚事素来是她心中隐痛。曾几何时,她虽知道董鄂氏性子骄纵但念其对胤禟一片痴心,假以时日铁杵也能磨成针,少年夫妻不都是这般磨合过来的,哪能事事竟如人意呢。
如今看来,两人几乎水火不容。
董鄂氏出入阿哥府便一心想着处处压自己夫婿一头,让胤禟掉过头来对她千依百顺。若不是此番来热河万岁爷下旨,只怕董鄂氏还被禁足在院子里,好在对她极为孝顺,如今住得近些,日日晨昏定省从未有过延误。
她心中有意劝说董鄂氏不必来得如此勤快,可怜她好几日见不道胤禟一面。却又不好驳了董鄂氏的孝敬,毕竟她来也不过是想着能遇见胤禟。
“你该去看看你的福晋。”
“看什么,看她罚我跪下。”
胤禟冷声回道,宜妃便不再提及此事。她知道,此事到底是他心中一根刺。大婚当夜,富察氏床前立威风,竟然拿着匕首让他跪地保证永不纳妾。
宜妃心中无限懊悔,若是她有恩宠傍身,身后亦有家族支撑左右,董鄂氏如何胆敢这般嚣张跋扈。
“那玉姑娘呢,你觉着如何?你这些年从未纳妾,侧福晋之位也该有人了。”
“额娘,您儿子是什么人,您心里不知道吗。再说,她可瞧不上您儿子。”
宜妃怔住,正欲搭话,九福晋挑着帘儿进来,瞧见胤禟立时冷着脸道:“儿臣给额娘请安。”
“起吧,起吧。今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的。”
宜妃招手让她坐在一旁,果然胤禟见她坐下便起身要走。
九福晋怒气横生,上前一步道:“请爷安。不知哪位姑娘瞧不上爷,叫爷这般记挂,您只管吩咐了,妾身择日上门替您抬来便是。”
“老子的事,你少管!”
胤禟冷着脸,看也不看自家福晋。
“额娘在这儿呢,爷怎敢如此自称,就不怕皇阿玛知道,打你一顿板子。”
“你少拿皇阿玛压我,爷还是那句话,爷惦记谁瞧上谁,那是爷自己个儿的事。”
“爷要纳妾,就算不得您自己的事儿!”
两人剑拔弩张,恨不得撕碎对方。
“好了,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
宜妃轻声叱责,才叫董鄂氏住口。胤禟转身离开别院,徘徊在来往必经的长道旁。
董鄂氏很快从别院走出来,摇着绢扇瞧着他,皱眉问道:“九爷这是在墙根下求雨?”
“鼓噪。”
“爷,我听闻玉府那个野丫头来行宫了。额娘说是来投奔爷的。可我瞧着怎么不像呢。”
董鄂氏捏着嗓子倚在一旁嘲讽。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完赶紧给爷麻溜儿滚蛋。”
“爷,别不耐烦嘛。你记着,旁人兴许我八抬轿子上门提亲,只是那个野丫头不成。妾劝爷趁早断了这份心思。爷瞧瞧她那张脸,您若是将她栓在后院,只怕有些人闻着肉味,半夜都要翻墙进来咬一口。啧啧,别连累了爷的名声。”
胤禟瞪大眼睛,像是不认识似的盯着董鄂氏瞧,他素来知道她毒舌怨妒,却不知竟是如此不堪。明月被他看着心虚,后退数步恨恼不已地甩袖道:“总之,有我在,她休想进门!”
随着梅香匆匆赶回的玉姜便迎头撞上盛怒之下的九福晋。未等玉姜行礼,明月便扬手甩过去一个巴掌。
玉姜是见识过九福晋的威风,早已有所预料,只是想着接下来还有所求,便生生受了这一把掌,侧过身子垂首不语。
“来人,将九福晋拉回去,不得随意进出。”
几个仆妇上来将明月围在其中,讨饶般劝她不必闹得难看。
董鄂氏冷眼旁观,好似说得不是自己一般,她折回玉姜身旁弯下腰低声道:“你瞧瞧这男人有什么好的。今日能这般待我,他日……”
她的笑容阴森恐怖。
眼底的创伤昭然若揭,却无人在意和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