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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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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姑娘,夫人醒了,请您过去说话。”

    自打服用九爷送来的药丸,安氏间或也有清醒时候,只是多半情况下人还是怔怔躺着。

    不眠不休的,连宝善堂医女开的助眠汤药也已无用。

    没人知道,怔怔发呆的安氏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眼神空洞,满身灰白的死气,浑然不似初见时鲜活模样。

    安氏房中,仍点着火盆。

    里头伺候的婢女穿着夏衣,脊背汗湿。安氏仍旧抱着手炉,披着灰鼠短袄依偎在软塌上,瞧见兄妹二人进来,便连连招手。

    她双颊涨红,眼眶坳陷,眼白发青,原本清亮的眸子一片浑浊。

    康嬷嬷说,方才安氏忽然坐起,说是要喝瓦罐鸡汤,她不敢私自做主,只得来请示玉姜。

    安氏看见玉姜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问她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来陪陪她。细问之下,安氏的记忆仿佛停留在他们回溧阳的前一夜,这中间种种悉数忘记。

    “孩子,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回府吃得不好?你想吃什么跟阿娘说,阿娘让小厨房给你弄,可好?”

    安氏小心翼翼捏着玉姜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像初见时那边不忍触碰。

    玉姜笑着,嚷嚷着要吃鸡丝面,整个人埋首在安氏怀中,不叫她看清楚脸上无法掩饰的愧疚和不安。

    安氏听说她要吃鸡丝面,很是高兴说母女连心,连馋嘴都是一般模样,吩咐着康嬷嬷去准备鸡汤和面条,便要起身下床来。

    才一触地,安氏猛然尖叫起来。

    玉姜知道,是躺的时间太久,双腿血液不流通导致的刺痛感,忙让人预备温水泡脚。

    安氏面露疑惑,不明白她只是睡一觉,身子如何这般绵软和倦怠。

    两人用了些鸡汤和细面,玉庭柏泡了壶热茶,在一旁陪着。安氏怕他嘴馋,让人烤了只野兔用油纸包着,说庭柏小时候有次上山打猎,头一回猎了只兔子非要孝敬她,结果自己个儿馋的着不住。

    庭柏笑着,将兔肉分出一半,再包好放在玉姜手边。

    安氏笑话他们兄妹感情好,说玉姜幼时最喜欢玉泰,不爱跟庭柏玩儿,见着就跟老鼠见着耗子,跑得贼远。原先还担心他们兄妹离心,可惜没过多久玉姜失踪,再寻回来已是八年后。

    “如今见你们这般熟稔,阿娘也算放心了。”安氏拉着庭柏的手放在玉姜手背上道:“二爷,将来你可要照应好姜儿,别瞧着她刚强,你可要给她寻个良善的夫婿,呵护她一辈子哦。玉泰护不住她,阿娘也就指望你了。”

    玉庭柏没有说话,手似触电般瞬间松开。

    许是瞧见他脸上的尴尬,一旁一直揉眼睛的康嬷嬷忽然上前道:“夫人,您怎么又说起这个,你啊,仔细将养好身子,二姑娘的婚事往后还需您自己个儿操心的。二姑娘的事,您啊也就信得过自己。”

    安氏有些羞涩地笑着问:“大阿姐呢,有些日子没见了吧。”

    玉姜连忙道:“阿娘,这不选秀近了,方嬷嬷又是个厉害的,断然松快不得。等阿姊得空,定会来给阿娘请安。”

    “请安就不必了,入了宫就是贵人,可惜她阿娘走得早,没人操持些,我给她打的首饰可送来府上了?”

    “夫人,两副金镶玉的头面如今在大阿姐院子里呢。时候不早了,夫人也乏了,还是歇歇吧。”

    康嬷嬷不住的揉着眼睛,给玉姜使着眼色,只怕再问下去漏了陷。

    安氏已然疲乏,不过强撑着拉着玉姜的手揣在腋下,嘟囔着翻个身子,戛然而止停止全部动作。

    她睁大双眼,怔怔地躺着,除了偶尔眨眨眼睛,毫无半分生气。

    玉庭柏吓了一跳,连忙要上前试探,被玉姜轻轻挥手挡住。

    离开安氏院中时,玉庭柏送玉姜回阁子。

    “府中已无大事,二哥可放心读书,我会吩咐下去,无事不可叨扰。”

    “若是还无消息,还继续找吗?”

    “前几日见了九爷,说是曾在赌场偶遇父亲,想来这般也算解释得通。每每讨要银子,原来是垫付赌资。可惜,到底是母亲错付了。”

    “你不恨?”

    庭柏忽然问道。

    玉姜一愣,不解他此话何意。

    玉庭柏眼神闪躲,转身离开。玉姜安慰自己,兴许只是看岔了,毕竟按照时间来说,他们三人理应与玉懋堂情分更深厚些。

    自从玉嫣然进宫待选后,玉姜停了安氏的药,她连日昏沉不醒,玉懋堂却仍旧下落不明。

    虽已报官,官府素来卷宗积压,幸得宝亲王前去督促,才有人上门问讯。

    玉姜每日辗转明月朝和庆宜居,忙得焦头烂额,也只有忙下来,才不会想东想西。

    素竹自接回小妹,玉姜并未将人接入府内,给了素竹一笔银子好生在府外安置,至于素竹还能否愿意回来,全凭她个人意愿。不料素竹将人安置在丰天镖局后,带着银子便回府来。

    她将荷包放在玉姜跟前,转身去沏茶水。

    九爷再次出现明月朝已是七日之后。

    玉懋堂仍旧没有消息。

    他照常坐在二楼宝亲王的雅座,玉姜去见他时,他正背阴而立,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怪异。

    他瞧见玉姜,招手将人唤至窗前,指着楼下一驾马车道:“楚家?”

    玉姜摇头。

    那马车几日前便停在明月朝门口,玉姜也派人去试探过,除了驾车马夫,车内并无任何人。

    “走。”

    胤禟不由分说,拉着她便下了楼,直奔马车跟前,那车夫看清来人,扬起马鞭要跑,胤禟如何肯让,自门前一跃而起,飞身将马夫踹下马车,藏在暗处的护卫一拥而上,将半倾覆的马车团团围住。

    玉姜正在感叹他身手时,只见从车帘中缓缓站起一人,不是旁人,正是租下玉府的何光乂何大人。

    何光乂见胤禟,来不及从马车内钻出,急忙躬身请安。

    “臣何光乂见过九爷。”

    “何大人?!”

    “玉二姑娘。”

    何大人有些尴尬,虽是一身便服,仍旧维持着京官的颜面。

    “你们认识?”

    “回九爷,这位是年后新进礼部侍郎何光乂何大人,正是他租下原先玉府的宅子。”

    “礼部?礼部何来我没见过面的?”

    趁说话空档,何光乂终于从翻到的马车内爬出,上前请求借一步说话。

    三人重新回到雅座,何光乂垂首立在一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二哥不是那样的人!若是何大人有证据,不妨去官府说话,不必在此信口雌黄!”

    玉姜涨红了脸,怒不可遏地道。

    何光乂没料到她如此动怒,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九爷,他虽是京官,官至侍郎,可在朝中他就是个奇葩。玉懋堂失踪一事,根本无人理会也无人问津,偏偏是他上告御前,自告奋勇要彻查此事。

    为此不惜得罪一众前来劝谏的同僚,只为报玉懋堂一饭之恩。

    好不容易有些眉目,却发现玉府二爷恐有牵连。

    他一想到玉二姑娘眉眼带笑的那张脸,便不忍欺瞒。

    他在明月朝外盘桓数日不知如何开口。

    “玉府那个书呆子,你说他跟官员失踪一案有关?”

    胤禟是见过玉庭柏的。

    那个藏在人群沉稳冷静说起话来满口仁义道德的玉府二公子怎么会与此事有牵扯。

    未等玉姜开口,何大人急忙道:“回九爷,并非如此,只是玉大人失踪前曾与我见过一面,说是若他出事,一定让我报官索拿玉府二公子。”

    “何大人如此荒谬!单凭他一面之词便怀疑二哥,就不怕我上告吗?”

    玉姜怒气腾腾,像是看傻子般看着何光乂。

    “二姑娘莫要动怒。自然不是单凭玉大人一面之词,只是,你看这个?”

    何光乂说完,自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信封上的笔记稚嫩而熟悉,她几乎不用分辨一眼认出玉庭柏的笔迹。

    模仿玉姜幼时临帖的笔迹。

    玉姜接过信封,展开信签,信是写给玉懋堂的,邀约见面,时间是二月十七日赴寿山脚下避暑亭,言辞恳切,满是拳拳赤子心。

    不知怎的,玉姜委实松了口气。

    单单只是时间,并不能佐证什么。她并未将书信还与何光乂,问:“单凭此信,何大人就断定父亲失踪与兄长有关?”

    “二姑娘,我问过茂山道观的师傅,你父亲便是在十六那日忽然离开茂山,自茂山至寿山避暑亭,若是山间小道,一日可达!”

    “所以,与兄长有何关系?”

    见玉姜一心袒护,根本不愿理睬自己所言,何光乂有些心伤道:“下官若无旁的佐证,但不敢点名玉庭柏,下官以为二姑娘心若明镜定能有所分辨,可今日再见,只觉得传闻虚假,二姑娘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是下官唐突了,告辞!”

    “慢着!”

    一直没有出声的胤禟忽然开口道:“此事不难,唤玉庭柏当面问讯便可。”

    “不必!”玉姜断然拒绝,“十七那日兄长并未离府,我便可作证,内庭方嬷嬷亦可作证,那是搬迁宅子后方嬷嬷第一日到,我抽不开身是兄长妥善安置。”

    “方嬷嬷?”

    何光乂闻言一愣,还想分辨,触及玉姜冷冰冰的眼神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声不语。

    “既然如此,下官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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