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琐事
素竹跌坐在地连辩解也忘了。
玉姜又追问一次。
你可有背叛与我?
“姑娘,奴婢从未背弃过姑娘!奴婢对天发誓,奴婢这条命都是姑娘的!”
她双目猩红,眼中蓄满泪水,额间微微渗出汗渍。
许是动静大了,引得屋外有人蹑手蹑脚打探。
玉姜不想再生事端,将素竹从地上拉起道:“我说过,我不要你的命!从前不要,现在或是今后都不要!我曾想过你也许身不由己,不过我应该猜得到的。”
她神色黯然,原本就默然的脸上只剩下一片麻木。
“姑娘,求您不要赶走奴婢!九阿哥只是让奴婢留意您的举动,可自打您救下奴婢之后,奴婢再没有传过任何消息!请姑娘明鉴!”
“所以日前,我离府求药,是唯一一次?”
“不,不是。”素竹僵硬着身子,忍了许久才开口道:“还有一次,是那支木簪子。夫人给您的那支簪子是仿制的,是九爷让我把簪子掉换了,您如今每日带着的才是真的。”
她说着,指着玉姜盘发上的木簪子。
玉姜伸手摸向木簪子只觉得并无异常,若是素竹今日不说,她也未必察觉。她望着素竹的眼睛道:“你是我在玉府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不嫌弃我经历的,所以,等阿姊入宫后,我会寻个机会,将你嫁给秦掌柜,可好?”
素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道:“姑娘,您不赶我走了?”
“去吧,请九爷过来,我有要事相商。”
素竹一步三回头,拉开门起身出去。玉姜眼看着杯中茶水凉透,也一滴未沾。她想,兴许从今以后水泥封心,便不会如此难受。
九爷来得很快,径直上了二楼雅座。
他看了眼弓身斟茶的素竹,知道玉姜已然识破,轻咳一声挥手让素竹下去。
“稍后。”玉姜将人留下后低声问道:“还有旁人?”
“嗯?”
“九爷可还安排旁人蛰居我府中?”
“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难得叫九爷费心了。想必,九爷怕是不愿将人手撤走。不过我想问,素竹那丫头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您开个价。”
“无价。”
“只要是想做的买卖,就一定有标价。”
胤禟眯起眼睛,不解地望着玉姜,有些好奇这女子被自己的贴身婢女欺瞒是何感想。
“你都知道了?”
“回九爷,需要我装不知道亦可。”
胤禟见自己说一句,她便有百十句等着,心里不痛快,沉下声音道:“她有个妹妹,在我府上。”
此言一出,素竹如五雷轰顶状,呆立当场。
“多少银子?”
“罢了,既已被你察觉,这人与我便已无用,今日我便将人遣出府。”
“多谢九爷,高抬贵手。”
玉姜忽然起身,朝他拜倒。
胤禟越发不解,按照他对玉姜的了解,她是断不会容忍背叛自己,何况还是自己的贴身婢女。
玉姜便让素竹稍候,再去九爷府上领人。素竹一颗心突突地疼着,朝着玉姜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便退出房中。
房中只剩玉姜与九爷。
玉姜开门见山,说了自己派人寻上茂山不见玉懋堂踪迹,又说玉懋堂小厮被人挖眼拔舌丢在路旁。
“我以为你并不记挂玉大人的生死,怎么,如今改了主意?”
“从未。”
“那你缘何寻他?”
“我母亲时日不多,想着若是临了之前,重获自由身,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荒唐!”
许是听见她的回答,胤禟拔地而起,不可置信地望着玉姜。
“你母亲既已嫁入玉氏,生是玉氏人死是玉氏鬼,亘古不变,别说人活着兴许和离了,从未听说过人之将死要离弃夫君的。”
玉姜知道他所言不假,她也不求旁人理解,便是深知母亲所受折磨的康嬷嬷也未必能允下此事。
她只求内心安宁。
“那九爷今日便听说了。我母亲,不会入玉氏的祖坟。她生是安家女,死亦是安家女。”
“所以你找玉懋堂是为了替你母亲与他和离!”
“不错。但凡九爷听闻他的所作为所,亦不会觉得我们做儿女的何错之有。我今日来,就想问九爷,可曾知道他人在何处,二哥找去礼部,礼部说人已经辞官。他一门心思想要修建月寒宫,断不会在这个时候辞官不干。九爷人脉广,若是愿意相帮,我定记下这份恩情。”
玉姜说完,抬头看着他。
胤禟冷哼一声道:“爷需要你记得的恩情还少!”
见她不语,才重新坐回位置,望着她问道:“你与楚王府那小子是怎么回事?”
“点头之交而已。”
“爷记得庆宜居刚开张时,他可是日日迎来送往,怎么到你这里就是点头之交。”
“民女惶恐,不知九爷如此惦记。”
“哼!”他仍是冷哼一声道:“若是今日我应下此事,他日你不得与楚萧再有来往。”
“好!”
见她如此,胤禟这才缓缓开口道。
他那日来寻玉姜,是因为一个月前八哥府上的一个门客无故失踪,八哥托他找寻,一来二去他竟然在城郊的赌场找到了人,人虽是活得,可也就只剩一口气,被吓得肝胆俱裂,还未至八哥府上便吐血而亡。此人在临死前,交给他一本册子,上头满满当当记录着赌场近日进出官员的名字,其中便有玉懋堂,只是最近一次是在正月末。
他得了册子,便暗中调查其中所记载官员。
尤其是玉懋堂。
很快发现,每隔七日,便有一伙人同时出入赌场。
只可惜的是,等他次日再去赌场时,早已人去楼空。
“赌场?”
“自然并非寻常赌场,不过算算时间,应该与你父亲失踪时间对得上。”
“九爷并未报官?”
“暂且不用。”
“这么说来,想必九爷已知内情,只等着出手一击即中,这背后牵扯之人,只怕不是索大人便是太子了吧。”
玉姜说完,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瞧。
胤禟心中一惊,霎时间,杀心四起,他望着面前侧坐在软塌上的娇小女子,一时间百骇浸体。
他耗费一个月时间才打探清楚,她竟然一语点破。
立时,他后退数步,已至门口。
玉姜猛然起身,抬手摸向自己发髻上的桃木簪子,缓缓朝九爷笑道:“九爷,不若我们做笔交易。您帮我寻到玉懋堂,我帮你一把,如何?”
她明明笑着说的,可却满面寒霜,犹如鬼魅。
宝亲王府的骡车,在后半夜悄然停在府门外。
方嬷嬷搀扶着玉嫣然缓步登上车驾,玉姜一路相送。
姊妹俩仿佛有说不尽的话,临到跟前却也只能挥手告别。
方嬷嬷朝玉姜道:“今日一别,还望二姑娘多多保重。”
玉姜仍是十分客气:“今夜有劳嬷嬷特意跑这一趟,以后还请嬷嬷多加照顾。”
方嬷嬷福福身子道:“二姑娘说笑,嫣然姑娘进宫那便是贵人,往后还是嫣然姑娘照拂老身才是。”
“敢问嬷嬷,阿姊此番进宫,何时才能准允家中探望?”
“宫规有云,自然是嫔位之上,每月初一或十五允许家中女眷入宫相见,自然这些都是恩宠。”
玉姜闻言,心中思量。
玉嫣然初进宫,位份也不会多高,短期内怕是见不到的。
“若是想有事递个消息,可否方便?”
玉姜这话看似问句,实则不过是试探。方嬷嬷轻声道:“老身瞧着二姑娘年纪尚幼,难得心思缜密,如今这般姐妹情深,想必不久您与嫣然姑娘定会再见。只是如今入宫,自然有宫中规矩,待选秀女要在宫中月余,嫣然姑娘总归有法子给你消息。”
方嬷嬷的意思是,她不会说也不会做,端看玉嫣然自己行事。
玉姜点头谢过,吩咐素竹塞了荷包给方嬷嬷,里头不多不少两条黄鱼。
方嬷嬷见她出手如此大方,委实有些惊讶,没有推诿收在腰间。
玉姜与阿姊道别,怕她哭花了妆容,将木匣子递给她道:“阿姊放心,这里头有一千两碎银供阿姊入宫赏赐用的。”
玉嫣然一听,如何也不肯收。
“这银子从何而来,如今府中什么情况,你当我不知?便是那几处店铺又是刚过年关,如何有银子与你?”
“阿姊!”玉姜轻声喝止道:“我在府中盼着阿姊长长久久,静候佳音。”
玉姜没有落泪,到底是玉嫣然忍不住要掀开帘子,被方嬷嬷轻声喝止。
这一别,没个三年五载,怕是难以相见。
众人送别玉嫣然后,便各自散去,玉泰不在府上,已经往溧阳去寻玉懋堂,只有庭柏与她一前一后缓步走着。
“二哥,你说,咱们如今走的路是对的吗?”
庭柏知她何意,没有说话。
方嬷嬷回宫后,将两条黄鱼放在康熙爷的御案前。
“出手倒是大方,她可有事求你?”
康熙扫了眼金条问。
“回皇上,玉二姑娘不曾求奴婢,二姑娘只是问何时才能再见嫣然姑娘,奴婢便说了嫔位之上才有此恩宠,二姑娘便又问如何通传消息,奴婢说端看嫣然姑娘自己个儿。”
方嬷嬷回道。
“到底知道惦记。她如今安置在何处?”
“回皇上,嫣然姑娘如今住在储秀宫待选。”
“吩咐下去,好生安置,明日领来见朕。”
康熙说完,指着金条道:“既然是赏你的,便拿去了,莫要伤了她一番心意。”
方嬷嬷心中一片清明,连声谢恩后方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