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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借月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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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倾没做表态,只后撤半步,似是嫌弃。

    “下人来报,你带个姑娘去了冰窖?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赵灼蕖拢了拢衣袖,整理好仪态,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纤长的睫毛也掩不住凤目里的点点星芒。

    迟倾就慵懒多了,她连个眼神都没给赵灼蕖,目光落在有袅袅青烟蒸腾的香炉上:“文部记录,你领着定远侯府的二小姐去了天枢司书库。难道是你一时兴起?”

    赵灼蕖恨恨咬牙,可恶,怎么就说不过她!

    宽大的袖子长且厚重,遮住了她握紧的拳头。若不是今天穿了银边云纹裙装,带着流苏金凤步摇,她定要和迟倾打一架!

    萦绕着寒梅清香的养心殿,温度舒适得令人放松。而另一边的冰窖,谢年年就要裹着毛领披风才能在里面呆上一会儿。

    迟倾走后,她都喝完了整杯上好的红茶,人还没回来。身旁的太监见她无聊,还张罗着要给她唱小曲。从没见过这阵势的谢年年尬得脚趾抓地,连连摇头。

    太监不死心,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谢年年瞧着自己面前冰窟的大门,沉默片刻,不确定地问:“薜荔籽,有吗?”

    结果还真有!

    得知谢年年想做点甜品,一群宫女太监终于如愿以偿的忙了起来。搬来长桌,送上从御膳房借来的厨具、牛奶,从太医院薅来的薜荔籽。

    谢年年故技重施,搓好的薜荔籽放凉,再顺手切了点水果丁。等冰粉成形,盛入青瓷碗中,撒上颜色鲜艳的水果丁。将泡好的红茶过滤掉茶叶,倒入牛奶,淋在冰粉上。

    让太监帮自己把冰粉送入冰窖冻凉,一碗豪华版的真·冰粉就做好了。

    调制好的奶茶还剩了些,浓郁的奶味里掺杂着丝丝缕缕的茶香,随着呼吸反复回味。等喝完一杯奶茶,想来冰皮月饼也已经定型。

    下到冰窖里,她打开食盒,捻起一块瞧了瞧,触手冰凉而柔软,正好可以入口。

    还没说话,在一旁等候的太监就熟门熟路的接过谢年年的食盒,替她送上去。

    而迟倾的披风穿在谢年年身上,会拖地,她只能提着点走,免得让披风沾染上泥水和灰尘。

    这样一来她就走得慢了点,和几个小宫女落在后面。

    冰窖里昏暗潮湿,因此出来的时,阳光就显得有些刺目。谢年年垂下眼帘,还没来得及适应,就又被更灼目的光晃了眼。

    纯金的发钗上镶嵌着被切割过的精致宝石,被阳光一照,就跟探照灯似的,炽烈的白光闪烁个不停。

    谢年年赶紧挪开眼,才看清了日光下锦衣如火的人。

    流苏步摇、宝石金簪,金线团花纹样的锦衣,压银边云纹裙,成色上好的玉佩挂在腰间,看起来更花里胡哨了。

    这般打扮本来会让人显得俗气又臃肿,奈何那人长得实在灼人眼,云鬓花颜、朱唇含笑,一双凤目顾盼间贵气逼人,让人觉得再华丽的衣裳也只能做她陪衬。

    谢年年顿住,原书有言,大越女帝赵灼蕖,勤政爱民、文武双全,却偏爱花哨的打扮。

    再加上旁边低着头不敢吭声的宫女太监,眼前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民女参见陛下。”谢年年走上前行礼,看似乖巧无比,实际上内心里已经放起了烟花。

    这是她磕的cp!

    书里运筹帷幄的女帝走进了现实,哪怕谢年年当时说着不想掺和,这咋一见面还是忍不住多瞄几眼。

    只是迟倾不是说去和女帝议事了吗,为何赵灼蕖在这里,她却不见了?

    “嗯,免礼。”赵灼蕖随意挥袖,嘴角勾着一抹笑,把谢年年上下打量了遍。

    “你在想迟倾去哪了?”

    被猜中了心思,谢年年有些怔愣。莫非自己又把心里话不小心说出来了?

    “我随便猜的。”说完,一块雪白里透着金黄色的月饼被赵灼蕖送入口中,她挑了挑眉,似是有些新奇:“糯米做的,怎么不黏牙?”

    冰皮月饼的面粉并不只有一种,而是混合了粘米粉、糯米粉、澄粉,才能做到有糯米软糯的口感却没糯米黏牙。更何况它被冰镇过,来更少了点甜腻,形状也会更好。

    谢年年老老实实地回答,心却在滴血。

    那个南瓜泥馅的,是她特意为迟倾调过的口味,少放了糖,吃一个少一个。哪怕是再喜欢的纸片人,此刻也只能让她痛心疾首。

    月饼吃完,赵灼蕖还有些意犹未尽:“味道不错,就是糖放得少了点。”

    嘴上说着糖少,实际上她又挑了一块同样的,甚至还坐下来慢慢吃,颇有些不吃完不罢休的架势。

    心更痛了,谢年年面上差点崩不住。

    “迟倾啊。”赵灼蕖咬下一口月饼,有些得意道:“被我支走了。”

    见面前的小姑娘轻轻皱了眉,她嫣然一笑,比春花更绚烂:“你只是一介布衣,与她身份差距可是云泥之别。你难道就不奇怪,她为何会看上你?”

    谢年年没答话,却低下头挪开了目光,像是有些恍惚。

    “她没告诉你?你也没有怀疑过?真是个单纯的姑娘。”赵灼蕖忽地垂眸,嘴角的弧度显得有些嘲讽。

    本想着眼不见心不痛的谢年年,听到这话却柔和了眉眼。她不再垂首,反而大着胆子与赵灼蕖对视,声音不卑不亢。

    “我喜欢她,愿意用真心去换真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悔。”

    “而感情本就没有理由,她的眼睛里有我,既如此,我又何必自怨自艾,诘问到底?”

    这回答似乎成功取悦到了赵灼蕖,她颔首低笑,笑得流苏步摇叮铃作响,然后转头又拿了块月饼。

    这是第三块了!谢年年心痛无比,却无可奈何,只能想着能不能回去给迟倾重新做点。

    “原来如此。”赵灼蕖心情似乎很好,不仅吃完了手上的月饼,还让人重新泡壶茶来喝。

    “她去宣州后,几个月没个音信。要不是白厌带回来消息,我还以为她把自己埋在那里了。”

    赵灼蕖声调轻柔了几分,有些调侃的意味:“原来是遇到了有趣的人。”

    察觉到赵灼蕖提到了迟倾,谢年年立刻就竖起了耳朵,她有些奇怪,分明是迟倾遇袭,不得已留在宣州,怎么还能把自己埋了的?这是什么说法。

    言罢,茶也端了上来,赵灼蕖低头吹去朦胧的雾气,品了口润嗓子。才继续说道:“你是没瞧见过,她那上朝如坐牢的样子,我总觉得她哪天不想做了,就会撂担子一走了之。”

    “哦。”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微眯,显得有些锋锐:“她现在也不怎么去早朝。”

    谢年年听得云里雾里,还没来得及问,就见赵灼蕖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谢姑娘,一定要留在凤京啊。”

    说完也没管谢年年什么反应,又浩浩荡荡领着一大群人走掉了。

    树上的鸟儿啼过几转,许是宫闱深深,宫里的小雀也不及外面的活泼,鸣声细小。谢年年心里想着赵灼蕖方才的话,一边吃着冰凉酸甜的冰粉。

    一碗还没吃完,熟悉的身影就站到了面前。

    她抬头,就见迟倾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准确的说,是自己手里还没吃完的冰粉。许是角度问题,眸色竟意外的深,照不进光。

    “秋天还吃冰?也不怕着凉。”她毫不费力地抽走谢年年手中的碗,顺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桌上放着个食盒,精致的木制格子里摆了雪白可爱的月饼,能透过冰皮看清里面的馅料。然而本该塞得满满当当的食盒,突兀的空出了三个。

    谢年年把月饼按颜色放在一起,因此很容易看出,少的都是同样的口味。

    扫了眼,迟倾声音就沉了下去:“她来过了?”

    谢年年现在看见这个食盒就觉得心疼:“你是说陛下?是啊,还吃了我好几个月饼。”

    “本来想给你吃的。不过我回家还能做,就是可能味道没这么好了。”谢年年心里觉得委屈,撇着嘴、脸也鼓得更圆了些。

    脸被带有薄茧的手揉了揉,谢年年疑惑的看迟倾,正撞见她嘴角噙着笑,风拂过耳边的碎发,太阳为她披上细碎的光影,柔和了眉目,竟是分外温柔的模样。

    “回家吧,你做什么我都吃。”

    ——————

    中秋节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些。

    谢年年忙着退掉自己租的院子,写信到宣州,告知吴大嫂自己暂且不回去了,让她帮忙给自己雇的那几个人说一声,别耽误人家找活做。

    还有打理院子。

    迟倾突然把一大串钥匙和厚厚的账本交给她,她才知道原来“诗礼簪缨世族”所言非虚。除却这处大宅子,西街的几个店铺、城外的几百亩良田全都是迟家的家产。

    “那为什么”天降巨款,谢年年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荒凉?迟家世代追随赵氏皇族,但近来人丁凋敝,且大多对做官没什么兴趣。除却主家这一支,宗族的旁系大多都搬离凤京,去别地做生意了。”

    “家父去世后我不常回来住,干脆就遣散了家仆,只有以前的老管家,每月会带人回来打扫一下。”

    迟倾说这话的时候正眯着眼睛在躺树下晒太阳,见谢年年一脸懵的样子,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虽然家大业大,但好歹都有专门的人负责,谢年年只需要收拾一下院子,让它看起来有点烟火气就行。

    叫人来除杂草,重新种上好养的花,清理干涸的池塘。叠影还从天枢司里捞来自己养的鱼,算是给新池塘添点活力。

    廊下斑驳的柱子被刷上了新漆,破碎的窗纸也重新糊好,但那几道划痕还保留着。

    谢年年忙得脚不沾地,总算在中秋的时候,让院子变得干净整洁又透着几分勃勃生机。新移栽的桃花树还小,葡萄架也很稀疏,但明年应该就能看见新蕊、能在蔽日的枝叶下乘凉。

    八月十五,明月正圆。

    新制的月饼被摆上桌,被叠影吃掉了不少。小孩子熬不了夜,没过多久,打个哈切就回屋里去了。

    总算可以拿出买来的桂花酒,谢年年斟了满杯,递给迟倾。再给自己也斟满了,朝着月下清冷又出尘的人一敬。

    她曾是天上月,离自己很远,只能克制的仰望着、追随着,偶尔偷得点微光,都能笑很久。

    但此刻,她是触手可及的眼前人。也是眼里盛满了自己的意中人。

    “敬明月。”

    谢年年目光里带着不自知的温柔缱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敬卿卿。”

    迟倾同样举杯,却只浅尝辄止,然后倾身向前。

    于八千里一望无际的长空之下,清浅的溶溶月色之间,浮动人心的桂子香里,在谢年年眼眸蒙上水雾的迷茫时候,倏尔靠近。

    吻上了她心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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