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脾气
“与我接触太多有危险,所以如果没重要的事情,你就回宣州吧。”
谢年年听罢睁大了眼睛。分明自己都没有想这么多了,也不在意迟倾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她还要因为这种事情疏远自己?
“砰!”
越想越气,她一拍桌子,筷子和碗都被震得叮当乱响。然后直接提起裙子毫不犹豫地冲到屏风后,也不顾迟倾惊愕的眼神,直接踮脚、伸手,捏上了她的脸。
眼前人姣好的脸蛋被捏得变了形,谢年年咬牙切齿:“你是大笨蛋!”
“嗯?”迟倾还没弄明白为什么谢年年会生气。
“除非你亲口说你讨厌我,否则别想赶我走,明白吗?”
“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你是为了我好,但我自己做的决定,后果我自己担!”谢年年松手,水光潋滟的眼里倒映着飘摇的烛火:“所以你不能推开我。”
空气滞涩,四周静谧无声,迟倾凝眸与谢年年对视了片刻,忽地又移开了眼。她偏头侧身,绕过了挡在自己身前的谢年年。
“你再好好想想。”迟倾的声音从谢年年耳边划过,却像是轻飘飘的羽毛,落不到实处。
清冷疏离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不见,谢年年心上如同系了铅坠,不仅想要把她往下拉,还要让她疼。
“好。”她开口,声音沙哑。
隔着一个屏风,谢年年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有些失神的眼睛:“若我不愿与你疏离,迟倾,你又当如何?”
没有人回答。谢年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填满了委屈,轻轻一戳就能直接哭出声。
“你太坏了。”
房间里久久的沉默之后,谢年年听见了木门“吱呀”的开合声。她转出去瞧,果然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又气又难过,垮起张脸,翘着腿、双手支着头坐在迟倾的书桌前,干脆就自暴自弃起来。毁灭吧,烦了,回宣州做回老板娘算了。
半盏茶后,等来了提着灯笼的叠影。
小姑娘恭敬地对她行礼:“谢姐姐,师父让我送你回去。”
谢年年也不好对小孩子冷脸相向,况且惹自己生气的是她师父,和叠影可没什么关系。她叹了口气:“走吧。”
回去的路上倒是没蒙眼,谢年年左右打量一圈,发现迟倾的书房四周种满了高大的乔木,宽敞的庭院内也没什么下人。
难怪这么安静,估计大部分功夫都拿去做隔音了。她边走边想到。
生气是生气,但让她就这么放弃了是不大可能的。毕竟很多事光凭猜测而不去做,是得不到结果的。那木头只是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惹来麻烦,想把她推开。若不说清楚,就这样错过也太让自己难过了。
谢年年眯着眼暗自打算,然后盯上了迟倾的小徒弟。
叠影离她不过半步远,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犹疑。
比之总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迟倾,这个小徒弟可就实诚多了,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谢年年不仅起了逗弄的心思:“你在想什么?”
“啊?”叠影被谢年年的突然问话弄懵了,她停顿片刻,还是小声地回答:“师父脸上有一道指印。”
谢年年故作深沉:“哦,我掐的。”用力还挺重,毕竟当时她很生气。
果然收获了叠影惊疑不定眼神。她也不再埋头看路,转而盯着谢年年,似乎想确定她话语里的真实性。
“她脸上没什么肉,不好捏。”谢年年面无表情地评价道。
这回答可着实把叠影惊到了,师父不爱与人有肢体接触,哪怕是与迟倾关系最近的女帝和从前的顾尘,也没和她这么亲密过。
叠影越发肯定,这人与自家师父走得很近,近到能让迟倾纵容她的“动手动脚”。
“谢姐姐如何认识我师父的?”
“我在宣州的时候和她住一起。”谢年年想起在宣州那段平静却充实的日子,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下:“你师父,平时都在做什么呢?”
叠影拧着眉,掰着手指数:“办案,习武,看书。”
“这么无趣啊。”
听见谢年年的感慨,叠影在心里默默地补充到,还有暗杀、刑讯、追踪。但是总觉得这话不能随便说,于是便暂且略过。
谢年年还想再旁敲侧击获得些信息,就见远处的小路上有烛火闪烁,似是有人在往这边来。
叠影停步,眉头皱得更深了。
随着光源越来越近,谢年年也看清了来人模样。她穿着青色的广袖长衫,长发柔顺的挽起,搭落在肩头。清秀的眉眼间尽是温润,气质也与迟倾截然不同,更似雨夜兰花,恬淡雅致。
“师叔。”叠影俯身行礼。
谢年年连忙低下头,不再多看。
“这位姑娘为何会在此处?”声如其人,同样的温柔,像干净的溪流一样淌了出来。
“是我抓错了人,师父让我给人家送回去。”
“哦?是吗。听说你今天在文部借调了档案,想必就是她了吧。”
那人的语气仍是柔柔的,却莫名的让谢年年觉得有些不舒服。她低着头看不见俩人的动作,但蓦地感受到有人在打量她,并且目光停留了很久。
叠影不动声色地往谢年年身前一挡,遮住了那人的窥探:“师叔若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嗯。”她的尾音拖得很长,似乎还带着笑意。
叠影领着人匆匆而去,走出老远才终于看不见那抹烛火。
谢年年也松了口气,分明是寻常的对话,但她总觉得刚才的空气有些剑拔弩张,而自己身前的小孩,更是四肢动作都僵硬得不行。
“刚才那人是?”谢年年有些好奇。
叠影瘪嘴,很明显的表现出对那人的不喜:“天枢司武部司业,顾尘。也是我师父的亲师姐。”
这名字一出,谢年年脑子的警钟嗡的响个不停。原著中的情节霎时浮现在脑海中——顾尘此人唯利是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善于伪装,在人前总是一副温柔似水的样子。
她是谢年年最避之不及的存在,却未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撞见。
“她一直都是武部司业吗?”
叠影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谢年年会这么问,但她还是乖乖回答:“是,但我师父外出做任务的时候,她会代领司长之职。”
当时与迟倾相见匆忙,还没来得及细想,迟倾为何会成为天枢司司长。现在谢年年倒是想明白了,原书中的顾尘,一直被称为代司长,直到全书接近尾声都未曾转正。
关于她的身份,书下曾有个评论——以顾尘的心机,怕不是把原来的司长陷害至死,才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维护顾尘的粉丝与这个读者掐了好几楼,让谢年年印象深刻。
现在看来,那读者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迟倾为何会在宣州遇伏,为何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倘若这是顾尘做局,那一切都有了答案。
而原书中的迟倾,很可能没能活着回来。否则书里时间线长达一年,怎么会没有她的身影。
迟倾知道顾尘的真面目吗?谢年年心急得不行,恨不得马上调头回去。直至耳旁传来市集的喧闹声,她才意识到已经走出天枢司很远,都快到自己家门口了。
“就送到这里,我先告辞了。”叠影最终停留在巷口,几百米外就是谢年年租的四合院。
“等等。”谢年年叫住转身欲走的叠影:“回去告诉你师父,我生气了,一周内她不来找我,以后也别来了。”
叠影:???
送走了一脸懵逼的叠影,谢年年收拾收拾就准备睡觉。并且秉持着烦心事明天再想的原则,毫无障碍的睡着了。
丝毫不知道迟倾的书房内此时是怎样的低气压。
细软的白帕翻来覆去地试过亘古的刀锋,光可鉴人的刀身上映照出迟倾有些阴沉的脸色。
叠影又开始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回来后,她结结巴巴地说出谢年年的带话时,迟倾还只是眼神有些恍惚。
但自从听见她说路上遇见了顾尘,她师父已经坐那擦了半个时辰的刀了。
“去,把白厌叫来。”
亘古归刀入鞘,迟倾抬头,眼神同刀刃一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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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日上三竿,谢年年抱着被子滚了几圈,还是不想起床。
这种时候她也懒得去打理店铺,只想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去会会迟倾。她就不信,这人还真敢不理自己。
她懒懒散散地梳洗打扮,凑到黄历前一看,才发现已近中秋。依她往常的做法,哪怕是只有自己一人也是要过节的。更何况今年不一定只有自己。
天枢司势力庞大,只要自己不出京城,总能被迟倾找到。于是她心安理得的出门,品悦来楼的茶,赏明月居的舞,还吃了据说是京城第一锅的羊肉涮锅。
看得跟在她身后的白厌直呼会享受。
“看见了吗。”白厌蹲在离谢年年不远的墙上,对身旁的十九说:“这才是生活。跟着迟倾是没有前途的,不如我们去老板娘手底下打杂吧。她做饭好吃啊!”
十九抽了抽嘴角,不做评论。
身姿轻盈又娇俏的姑娘像一只雀儿,从凤京西街晃到南门,街市里来回转悠,看啥都很稀奇。谢年年不仅看,还买了不少材料,准备回家做月饼。
美好一天的心情,却在傍晚的巷子里,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眼前人皮笑肉不笑的,并且长得分外眼熟:“谢姑娘,许久未见了,我家大公子想请你去品茶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