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醉酒
谢年年本来是想买条鱼的。
走到码头了,发现那里不仅有人卖鱼,还有人在滩涂上捉虾。活蹦乱跳的虾米跟着潮水一起被冲上岸,在一个个浅水坑里蹦哒着。
谢年年心动了,她好想吃虾,小虾米也行。
于是她放弃了鱼,挽起裙子脱了鞋,到滩涂上摸虾。谢年年趁着水坑尚且清澈,眼疾手快地抓住一只河虾,然后丢到鱼篓里。
半截手指长的虾,不一会儿就在鱼篓底部铺满了一层。谢年年抓得起劲,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
等抬头看,天色已经无比阴沉了。
谢年年这才开始心急,倒不是因为要下雨,而是觉得迟倾等不到她会担心。
她穿好鞋袜,踩着滩涂上裸露的岩石往岸上走。奈何忘了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意外,等谢年年踩到滑腻的青苔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
谢年年心里咯噔一声,打了个趔趄,成功的扭伤了自己的脚。
“嘶——”谢年年疼得呲牙咧嘴,单脚也站不稳。她干脆坐下,撩开裙子查看伤势,果然看见逐渐红肿的脚踝。
她尝试着站起来,但伤了的脚一沾地就闷疼,而前面还有好大一片乱世堆积的滩涂。谢年年叹气,只能四处瞧瞧,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树枝之类的,拿来当拐棍。
没有树枝,且还祸不单行。
雨丝划过天幕,落在江面上泛起阵阵涟漪。滩涂上本就稀稀拉拉的人顿时走得一干二净,独留一个垂头丧气的谢年年。
码头上的人也已经陆续收摊,准备回城里去。谢年年本想着等脚好一点,再起身慢慢回去,却一眼就瞧见了远处一抹天青色的身影,颀长且笔直,如竹如松。
她逆着回城的人群,穿雨而来,轻巧地越过乱石滩涂,停在谢年年面前。油纸伞往前一递,挡住了纷乱的雨丝。
看着头发和衣服湿了大半的,脸色也惨白,但还朝自己傻笑的谢年年,迟倾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她把伞拿给谢年年撑着,半跪下来去查看她脚上的伤。
“买鱼?”迟倾垂眸看着谢年年旁边的鱼篓,里面没有鱼,只半篮虾。虾还尚且鲜活,活蹦乱跳的,看起来比此时的谢年年都有活力。
谢年年收了笑意,低头看自己的脚,不敢去看迟倾的表情:“虾也是很好吃的”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消音了。
“上来,背你回去。”迟倾没再多说,转过身背对着谢年年。
谢年年一愣,下意识的开口:“唉,不用呀,扶着我就好了。”
“然后我俩一起走上半个时辰?”迟倾声音比夜雨更凉,听得谢年年打了个哆嗦。
她踌躇片刻,终于一只手撑伞,一只手勾住迟倾的脖颈,然后被迟倾背了起来。无论是滩涂还是码头小路,她都如履平地,在背上的人感受不到半点颠簸。
谢年年在迟倾背上,眼睁睁的看着她原本干燥的衣裳被自己还滴着水的头发润湿。她心虚地伸手捂住那一片湿润的布料,却听迟倾不轻不重的说了句:“搂好。”
谢年年赶紧搂住迟倾的肩,没过一会儿,又小声的问:“我会不会太重了?”
“不重。”
谢年年不信:“上次你还说我重呢。”
走了许久,迟倾的气息还是不见喘:“逗你的,实际上挺轻,还能再吃点。”
谢年年抿嘴刚想笑,迟倾就接了句:“不然卖不出价钱。”
“抓你也不用套麻袋,在耳边说句话就能撞到头,吓一吓就能自己摔倒。”
谢年年在迟倾背上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伞都拿不稳了。被迟倾一颠,才安静了下来。
“伞拿高点,看不清路。”迟倾无奈道。
谢年年听话的把伞举高,脚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浸湿,街道上的烛火映照其上,竟如水中灯一般,温暖却不刺眼。
而迟倾就踩着朦胧的灯火,背着谢年年回到了小院里。
“能自己换衣裳吗?”迟倾把谢年年放到她自己的床上,然后拿来一卷绒毯,示意谢年年擦干头发。
将绒毯往身上一裹,谢年年笑起来:“我只是脚扭伤,又不是手断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谢年年又指挥迟倾将捉来的河虾油炸,煮了一锅清粥,当作晚饭。
谢年年伤了腿,原本只是给自己放一天假,最后不得不在家休息了好几天。招人的事情干脆也交给了迟倾做,谢年年的店不大,也就招了两个帮忙打杂,全是小丫头。看着瘦弱,做活却很是麻利。
等谢年年养好了脚伤,红炉馆正好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业了。
她以牛油锅和番茄锅做汤底,苕粉、土豆片、应季蔬菜等等做配菜,又加了五花肉片,香菜丸子等等供客人点菜。汤锅和菜品每天上午准备好,中午才开店,以保证食材的新鲜。
开业当天,谢年年亲自在店门口炒火锅底料,麻辣鲜香的味道飘满了整条街,霸道的侵占了每一个路人的嗅觉。
宣州民风开放,百姓更爱尝鲜,开业没多久谢年年就迎来了第一桌客人。
“老板娘?你这有菜单吗?”两个姑娘挑了一处桌子坐下,四处瞧了瞧。
谢年年停了手中的活,上前来问:“客人要牛油锅还是番茄锅呢?”
“有什么区别?”其中一个姑娘迟疑地问道。
谢年年笑笑:“或者两种锅底对半,这是菜单。”谢年年递上菜单,告诉她们只需要把菜放入锅中煮熟就行。
“那就两种都来吧。”
谢年年端来自己特意定制鸳鸯锅,一半是铺满红油的牛油底,一半是淡红色的番茄汤底。
番茄锅谢年年也用了心,酸甜的番茄炒至软烂出汁,悉心调味,再加入鲜香的大骨汤。番茄锅的汤汁,无论是用来烫菜,还是用来喝,味道都很不错。
等这一桌的客人菜上齐,谢年年还免费送了两杯饮料。她自己做的果茶,茉莉花茶冲泡后放凉,加入新鲜切片的橘子、梨片。茶的清香中弥散着水果的酸甜,很是解腻。
有了第一桌客人,原本观望的人也大着胆子进来点菜,很快谢年年就开始忙得脚不沾地。甚至有好几个以前谢年年的客人,认出了她,谢年年还多送了一道菜。
她端着两杯果茶路过相邻的两桌的时候,还听见一个客人在问另一桌的客人。
“这个牛油锅,它好吃吗?”
另一个客人吃得满嘴通红,仍然舍不得停筷:“好吃啊,就是上头!”
谢年年听罢勾唇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看起来又甜又乖,然后又继续动力十足的送餐去了。
从中午忙到晚上,生意出乎意料的好,好多菜都卖得一干二净。谢年年高高兴兴地给两个打下手的小姑娘发了红包,关了店,去后厨找迟倾。今天很多菜都是她帮忙切的,这人做饭不太行,但刀工却很好,土豆能切到透光。
谢年年来的时候,迟倾正在收拾厨房。见了来人,她开口道:“还得再招一个人。”
“嗯?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谢年年伸了个懒腰,然后让迟倾帮忙把桌子抬到院子里。
月色清冷,但院子里点了温暖的小灯。谢年年亲自动手炒了新鲜的番茄锅底料,又切了菜,和迟倾一起在院子里吃晚饭。
“叮咚!”谢年年手动配音,拿来一小坛米酒摆在桌子上。
她又不知从哪翻出两个杯子,给自己和迟倾斟满了,然后笑着递给迟倾:“庆祝一下,开业大吉!”
迟倾看着奶白色的米酒,又抬头看兴致勃勃的谢年年:“你能喝酒?”
话音刚落,就见谢年年就豪迈地吨吨吨喝完了一整杯。
“好久没喝了!”她长舒一口气,甜甜的米酒入喉,烧得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
迟倾见状垂眸,也浅浅的抿了一口。
一杯喝完,谢年年又给自己添了一杯,看见迟倾盯着自己,还解释道:“我酒量可好了!以前我在家,就经常自己喝酒。”
“我真没想到,我能在这里开火锅馆。”谢年年夹了一筷五花肉,细嚼慢咽着吃。吃完又喝了口酒,她一愣,咂摸了一下,才开口:“感觉这里的米酒比我家的甜。”
迟倾目光凝在眼前人两颊的飞红上。
“迟倾以后要去做什么呢?”谢年年执着酒杯,歪头看迟倾。也没等她回答,又自顾自的喝完了一整杯酒,喃喃道:“总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像在做梦。”
清风明月,灯火摇影,迟倾没答话,反而上前抽走了谢年年的酒杯。
“你醉了。”她说。昔日清冷的声音此刻在谢年年耳里却像裹了层水膜,模模糊糊的让人听不清。
迟倾正想着该如何把这只小醉鬼弄回床,却见谢年年突然一拍大腿,满眼都是惊讶:“为什么迟倾变成了三个?”
迟倾无奈,准备强行把谢年年抱回房间。
“悄悄告诉你。”谢年年撑着桌子站起来,呵出的气息里仿佛都带着米酒的甜香。她眼中的震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得一见的严肃:“我以为,是因为‘吊桥效应’。”
“什么是‘吊桥效应’?”迟倾心不在焉的回应着谢年年的胡话,想的都是找个机会把这个小醉鬼拦腰抱起。
“就是,她救了我,在那样紧张刺激的情况下,我会误以为我对她一见”谢年年晃了一下,似是有些站不稳:“一见钟情。”
她有些迷茫的看着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停下了所有动作的迟倾:“那样是不对的,那不是爱情。”
“可是为何”她的目光失了焦距,像是透过迟倾看向了更遥远时光里,令她目眩神迷的美好景象。
“那时风轻云停,四下皆静,为何我会想亲亲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