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莲花酥
今日是个好天气,天空万里无云。她俩也没带驴车,两手空空的就来了。太阳就明晃晃的照在集市上,有些刺眼。讲究些的姑娘带了帷帽,路边一些小摊也撑了长伞遮阳。因此带着斗笠的迟倾并不显突兀。
对,迟倾带着斗笠。长长的帽檐将她脸遮挡了大半,若非强行凑上去,是万万瞧不见的。她穿着深色布衣,跟在谢年年身后半步的地方,一眼看去和走在大街上的人没两样。
没有想象中的人群退避三舍,也没有人一步三顾,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出门逛街。谢年年心里居然还有点失落。
她觉着自己就像藏了宝贝的人,带出去了又担心宝贝被偷,没人看又觉得怅然若失。
不对劲,属实不对劲。谢年年光顾着自己的心事,脸上的神色几度变换,连路边的小摊都没空看。
“你怎么”还是跟在身后的迟倾看出来了她的心不在焉,斟酌了一下词句,这才说:“如此苦大仇深?”
谢年年停步,强行让自己面无表情,然后侧身去与迟倾对视。奈何她表情管理实在不行,一瞧见迟倾的眼睛,就又忍不住笑了:“我在想,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让别人知道你有多好。”
“少有人会觉得我是个好人。”迟倾视线停留在谢年年的酒窝上:“也就你心大,就不怕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谢年年明显没把迟倾的话听进去,继续向前走,嘴角还含着笑:“你要是真有什么想法,白鹿山上就把我打晕了。何必绕这么大一圈子?又是送我,又是住到我家来。图啥呢,图我做饭好吃?”
迟倾跟上,脚步不急不缓,但恰好落后谢年年半步:“确实好吃。”
“唉,我就是觉得你很好,特别好。”谢年年说得坦荡,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炫耀,她说完也没回头看迟倾的表情,转身拐进了一家粮油店。
粮油店老板一听谢年年要得多,更热情的向她介绍各种面粉、鲜榨油。谢年年挑了合适的面粉和油让老板包起来,刚包好就被迟倾自然的接过去。
谢年年也没客气,让迟倾提着,自己又去买了糖、红豆和红菜头。
材料买完,两个人手里都提满了,也没空再去逛其他的店,干脆利落的准备回家。
两人边走边闲扯家常,大部分时候都是谢年年说,迟倾听着,路上的时间倒也这样打发过去了。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谢年年简单的做了晚饭,和迟倾一起吃完就准备开始做酥饼。
酥饼的材料大抵相同,倒是省了她许多时间。虽然材料简单,但还是要废很多功夫,更何况现在没有那么多方便的工具,许多东西都得她自己试。
她摆好要用的东西,迟倾就随便寻了个地,搬来椅子坐着看。谢年年丝毫不介意自己做饭有人盯着,反而觉得若是只有自己那才寂寞。
首先要准备馅料。现在馅料没有那么丰富,谢年年就选了最简单的豆沙。因为想着可能会失败很多次,干脆一熬就熬了一大锅红豆。
够倒是够了,煮的软烂的红豆捣成豆沙也快。只是在炒豆沙的时候,谢年年苦了脸。
谢年年家的铁锅不能防粘,一大锅豆沙要防止粘锅,就得不停的翻炒。奈何豆沙实在放得多,炒久了又变干,糖放多了就太甜。谢年年只得咬牙切齿的双手抡起锅铲,给豆沙翻面。
迟倾看谢年年吃力,一幅恨不得把自己全身力气都使上的样子,无奈地起身走到她面前,拿过锅铲替她翻炒起来。
谢年年缓了一口气,瞧着迟倾一手拿着锅铲,像模像样,轻松无比,咬了咬牙:“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接着又有些委屈地嘀咕:“我是不是太柔弱了。”
谢年年难得有些失落的语气引得迟倾看了过来。
“不能这么说,我从小就练,当然和你不一样。”迟倾放缓了语速:“京城的大家闺秀,其实力气还没有你大。”
“那是,做饭还是需要点力气的。”谢年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迟倾这么一说又开始翘尾巴,完全忽略了“大家闺秀”四个字。
心情一好,谢年年就想起了下午自己的打算:“迟倾,我想学点防身的手段,你有空教教我?”
“嗯,好。”迟倾倒是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那我是不是要先练练力气?蹲马步之类的?”谢年年说着又往豆沙里放了点糖。
“力量悬殊可以靠技巧弥补。”迟倾顿了一下:“你应该多练练平衡。”
有些摸不着头脑,谢年年两眼迷茫的瞧迟倾。
却见她慢条斯理地说:“你一被吓着就容易摔倒。”
霎时想起了自己无数次在迟倾面前跌倒的经历,谢年年这才发现自己也成了书里平地摔的女主角。脸上的热度开始蹭蹭上涨,她故作凶恶的夺过迟倾的锅铲:“好了,炒好了,你继续去坐着!”
迟倾也没继续说什么,乖乖回去坐好,只是多看了一眼谢年年嫣红的耳垂。
豆沙馅做好了,谢年年尝了一勺,细腻绵软,甜而不腻。接下来就要准备水油皮和油酥。
好在谢年年早就备好了许多猪油,现在也完全够用。用红菜头汁给水油皮染色,再裹入做好的油酥。反复压平,折叠,几次过后就能用来包豆沙馅了。
包好的半成品用刀划个米字刀,接着要放入油锅里炸制。
谢年年热好了油,在灶台前深吸了几口气。
“怎么?”瞧她一脸紧张,迟倾多问了一句。
谢年年一边把莲花酥放入油锅里,一边碎碎念:“唉,我许久没做了,万一翻车”
“翻车?”
“就是失败,做不好。”谢年年一直盯着锅里的动静。
油花四溅中,她用筷子轻轻拨动花瓣,莲花酥缓缓绽开,只是花瓣粘连在一块儿,完全看不出莲花的层次感。
谢年年把莲花酥捞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它看,像是可以看出个花来。
迟倾也打量了一下,她也没有见过真正的莲花酥,只能通过谢年年的表情来判断。
看来是失败了,她想,只是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谢年年捞起放凉了莲花酥,三两口就吃完了。
随手抹去嘴角的饼渣,谢年年嚼着嘴里的“失败品”,含含糊糊地说:“馅不错,可能是酥皮没做好。”
说完又自顾自的开始揉面,醒面。新的酥皮做好,重新放入油锅里炸。
这次起锅捞起,层次倒是有了,就是花瓣太少了,还不够好看。
谢年年端详了一下,迟倾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又见她把莲花酥几口吞下,半边脸吃得鼓鼓的,她拍掉手上的饼渣,继续准备新的酥皮。
如此反复了几次,不是谢年年不是嫌花瓣打不开,就是觉得不够好看,要么就是觉得口味不对。半成品大多进了谢年年的肚子,终于在迟倾都替她觉得撑的时候,新的莲花酥做好了。
粉色的花瓣层次分明,如莲花般散开,中间虽然是豆沙馅,依然也挡不住它的美貌。
迟倾见谢年年终于没有继续把它吃掉,而成品也确实好看,这才说:“如此,确实能买个好价钱。”
谢年年猛地抬头,像是才发现厨房里还有第二个人。
外面已经全然黑了,没有计时器谢年年也不知道几点,但她直觉现在应该挺晚。
迟倾见她迷茫的望向窗外,就猜测她应该是在想时间,她在心里算了算:“莫约丑时。”
“丑时!”谢年年被迟倾的回答惊了一下,那岂不是已经过了凌晨。
自己熬夜也就罢了,连带着迟倾也陪她到这么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实在抱歉,太投入,一时忘了时间。”
迟倾却毫不在意地说道:“无碍。”
谢年年把做好的莲花酥端到迟倾眼前,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比之原来的莲花酥,谢年年把它做小了一号,更方便入口。
迟倾咬了一小口,酥皮层次分明,豆沙馅甜得恰好。但莲花酥的口味是其次的,好看才是它最大的卖点。上巳节,文人墨客风流才子齐聚,这般的点心才能配得曲水流觞之宴。
瞧着迟倾两三口吃完,谢年年回到灶台前,准备做海棠酥。换做是其他事情,她也没那么大的毅力,除却做美食这一样,是她一直孜孜不倦追求的。
见她还要继续,迟倾无奈道:“太晚了,今夜先睡吧。”
谢年年眨眨眼,从前自己一但翻车,就恨不得废寝忘食,直到把它做好。而今与迟倾同住,确实不该再只顾着自己。
她心知迟倾晚上其实睡得很浅。大概是听觉过于灵敏,常人尚可忍受的声音在她耳中就会觉得吵闹。
这些酥饼的做法触类旁通,谢年年丝毫不担心明天会继续翻车,她从善如流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洗漱睡觉。
回屋前,她突然拉住迟倾的衣袖,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期盼:“今天听人说,上巳那天会有人在寒江边放烟花,你要同我一起去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