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红油兔丁
“兔子?”谢年年还没有睡醒,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眼睛上蒙了一层水雾,湿漉漉的,让人想起惹人怜爱的小鹿。
她又仔细瞧了瞧灶台上的兔子,灰色的皮毛十分柔软且完整,只有脖子的地方有一个血洞,很明显是被一箭穿喉。
“你大早上的去抓兔子了?”这事可疑得很,她眯着眼睛看迟倾,试图从她那张漂亮脸蛋上里看出些许端倪。
当然看不出,迟倾神色平静,甚至还能淡定的与谢年年对视,好像早上出门捉兔子是很寻常的事情。
“顺手逮的。”她无比自然地说。
晨起时锈住的脑袋不足以支撑谢年年完成复杂的判断,于是她点点头也没多怀疑迟倾的说法。
微凉的寒风拂过门前的小溪流,吹动了谢年年的单衣,被窝里积攒的暖气都散尽了,她不禁瑟缩了一下。谢年年拢了拢衣服,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团。
“我要回去睡觉了。”抬手打个哈切,谢年年的声音就跟她人一样软绵绵的:“半个时辰后你来叫我起床吧。”
迟倾颔首算是答应。
等谢年年又踩着鞋慢悠悠地走回去睡觉,迟倾也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她取来砚台磨墨,铺开那张绘有白鹿山地形图的宣纸。蘸墨细细勾勒,一气呵成,原本中间还有一大片空白的地形图此刻也已经被填满了。只是沟壑纵横的山地间,竟突兀的空出了一块。
她提笔,在上落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墨点。
半个时辰过后,迟倾推开谢年年房间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卷的谢年年。
迟倾没着急叫人,先上下打量了一番。谢年年裹被子的功力实在了得,上下压得严丝合缝,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来。她睡得恬然,呼吸清浅,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白皙红润,让人见了,都不好意思扰她好眠。
但迟倾此人着实心狠,她看够了,就走上去不紧不慢的开口:“谢年年,起床了。”
话音落后,谢年年动了,却是翻身,把自己蜷成了一个球,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
迟倾想了想,换了一个说法:“谢年年,你煲的粥煮糊了。”
“粥?什么粥?”方才还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谢年年迷迷糊糊的说:“我没有煲粥啊。”
她想起来看看情况,奈何把自己裹得太紧,手脚实在施展不开。只徒劳的扭了扭,找不到起身的法子。
她有些苦恼的说道:“我好像把自己裹住了。”
但没人接话。
她扭脸,发现叫自己起床的人丝毫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反而双手抱胸,站得潇洒自在。天光倾泻在迟倾身上,衬得她嘴角的那抹笑容都明艳起来。
谢年年看楞了,一时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却见那如画中人般的女子突然开口,语气戏谑:“像一只毛虫。”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本想着夸赞迟倾美貌的谢年年,眼睛微眯,居然猛地撑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抽出一只手抓住了床上的软枕,向迟倾丢去,动作看起来分外有气势。
只是恼羞成怒的她还裹在被子里,清秀的眉毛微微蹙起,黑色的瞳仁里有的只是嗔怪,反而像是一只故作凶恶的炸毛小猫。
一个小枕头自然难不住迟倾,她抬手接住,轻轻一抛又扔回了床上。
“夸你可爱。”迟倾眼角眉梢犹带笑意,颇为认真的解释道。
谢年年一怔,又躺去,背对着迟倾,小声的嘟囔:“哪个女子会觉得毛虫可爱啊。”
她捏了一下自己温热的脸,分不清是睡暖的,还是被迟倾的话逗红了。
迟倾也没继续久留,见谢年年已经醒了,就转身走出了房间,还贴心的替谢年年关好了门。
听见门合上的咔哒声,谢年年这才一个鲤鱼打挺蹭起来,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
嗯,很好,不烫了。谢年年终于满意。
迅速收拾好自己,谢年年走到厨房时看见了那只灰毛兔子,清晨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她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还带着一身寒气的迟倾。与平时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不同,那时的她更像是一柄归鞘的刀,哪怕一动不动,也能让人察觉到刀鞘中的锋利。
但早上睡懵了的自己没有察觉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还一脸傻样的问她兔子从哪来的。
谢年年双手捂脸,为早上自己傻乎乎的模样都被迟倾看了去,也为越来越复杂的一些事。
随她去吧,谢年年默默地想。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着手处理兔子。自己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早饭是来不及准备了,午饭倒是可以琢磨琢磨。
兔子去皮去内脏,切成块。谢年年随手用葱姜花雕酒腌制了一下,然后开始倒油热锅。腌好的兔子下锅炒熟,要把兔子肉炒得嫩而不柴可是一个难点,但谢年年没穿越时常做红油兔丁,控制好时机对她来说自然不难。
炒好的兔子肉金灿灿的,再加入切碎的干辣椒、青花椒一起翻炒。最后加入辣椒油和食盐调味,起锅放冷,就做好了。
谢年年又蒸了饭,再煮一道青菜汤,午饭就简单解决了。
叫来迟倾吃饭,谢年年迫不及待地落座,尝了块兔丁。鲜香麻辣,又嫩又滑兔丁一入口,就唤起了谢年年的回忆,味道丝毫不差,甚至野兔肉更鲜嫩一些。当初的她也是一口兔丁,一口啤酒,吃个尽兴。
那时的她经常一个人吃饭,现在却有人陪自己一起吃了。
可惜大越朝没有啤酒,能买到的普通白酒又实在辣喉咙,谢年年叹气,准备有空去买点果酒来与迟倾对饮。
她对自己的酒量还是很有自信的。
“你今日不去宣州城?”吃到一半,谢年年还没开口,迟倾倒是先说话了。
“不去。”谢年年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想到了更好的赚钱法子,下午要去镇上一趟。”
“嗯?”瞧着谢年年亮晶晶的眼睛,摆明了想让人来问,迟倾无比配合。
对自己的主意非常自信,谢年年想也不想地回答:“马上要到上巳了,郊外寒江畔会有很多人踏青赏花。我准备做点酥饼拿去卖。”
“普通酥饼?”迟倾可不觉得谢年年会思虑不周。
“当然不是。”谢年年忽然狡黠一笑:“是像你一样的酥饼,可好看了。”
迟倾听懂了,这姑娘是在报早上的“毛虫”之仇。于是她干脆拿手懒洋洋的撑着头,不轻不重的哼了声:“哪个女子会觉得酥饼好看?”
谢年年两颊的酒窝都藏不住了:“真的很好看,你见了也会喜欢。”
她要做的,是精致的荷花酥、海棠酥以及各类花朵样的糕点。普通的糕点卖一个物美价廉,而更为精致的荷花酥,她要做成礼盒,专门卖给家境富裕的才子佳人,高官富商。
上巳节,文人高官齐聚寒江边,曲水流觞,大摆宴席,这类做成花形的糕点风雅无比,最是适合他们。
比之普通的糕点,精致的礼盒能用较少的成本,赚取更多的利润。且这些酥饼看似花色不同,形态各异,但做法大同小异,也能省不少力气。
想法有了,谢年年收拾好碗筷就要去镇上买食材。去宣州城来回还是有些费时,但吴山镇就离梨花村近多了。
临出门时,她还犹豫了一下,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谢年年想可能是自己时常独来独往,引起了贼人的注意。
见谢年年在门口磨磨蹭蹭地,迟倾一眼就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安慰道:“应该不会再出事了。”
“嗯?”谢年年听见迟倾的话,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今天早上,该不会是去把他们揍了一顿吧?”
“不是。”迟倾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
谢年年丝毫没有在意迟倾中间的停顿,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哪怕迟倾身手很好,那几个小贼也不是那么好找到的。
不然他们也不会在梨花村周围作案这么久。
她哪想到,迟倾根本没有去找,纯粹就是在院子里守株待兔。
见到谢年年仍旧犹疑,迟倾生怕她察觉到什么,于是干脆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谢年年脸上的表情从犹豫转为震惊。迟倾出门从来都是神出鬼没,哪怕是她俩住同一个院子,自己也没问过她每天都在干嘛。
她知道迟倾去过吴山镇,但还是很难想象迟倾和自己去逛闹市会是什么模样。
迟倾的气质,总让人觉着她该走在林下小道,走在清溪水边,或者倚在高楼上,在离人群最远的地方,如同天上的月亮,清冷疏离,不近人间。
而闹市里车水马龙,能看见人间百态,处处都是烟火气,与她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是会惹人一步三顾,还是像梨花村的村民一样,不敢靠近?
“怎么?不想我跟着?”见谢年年半天没有回音,迟倾干脆走到她身前直接问。
“不是!”谢年年立刻反驳,生怕迟倾反悔似的:“走,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