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旧梦
谢年年听明白了,迟倾可能没有失忆,这期间或许有误会。
于是她乖乖的说:“村长爷爷说的。”
谢年年仔细的瞧着迟倾,不想放过她脸上任何的变化。
“我并没有失忆,只是我当初不便告知王姨我的身份,就只说了我的姓。”迟倾垂眼,遮挡住了眼中的光。
王姨。谢年年抓住了其中一个名字,心想应该是以前住在这里的女主人。
“我留在这里,是因为还有事未成。”
她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于是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只余柴火在灶中燃烧的爆裂声。
谢年年的心也沉了下去,她发现自己实在是看不得迟倾这副疏离的样子,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离她很远,让她很想去逗她笑笑,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迟倾,你不必告诉我缘由。”谢年年盯着迟倾的眼睛,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认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原因。”
见迟倾还是没什么反应,谢年年觉得自己或许并不擅长安慰人,有些懊恼的皱了眉:“人一世会遇到很多事情,有好有坏,但只要还活着,总会遇到好事的吧?实在不行还能吃吃烤肉、白斩鸡、桂花糖糕、鲜虾饺子、剁椒鱼嘛。”
却突然见迟倾抬眸,嘴角勾起一抹很浅的笑来,如雪初融。
虽然很淡、也转瞬即逝,但谢年年确实看见了,她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背过的词:“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
谢年年搂着碗,暗道古人诚不欺我。
迟倾敛了笑容,起身抽走谢年年手中的碗:“我去把碗洗了,然后送你回家。”
“好哦。”谢年年伸展胳膊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像一只伸懒腰的猫。
耳边水声哗哗作响,谢年年想到今天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明明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她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喃喃道:“迟倾,我想吃剁椒鱼了。”
等迟倾洗好碗收拾好灶台,转身一看,谢年年还一动不动的趴在桌子上,脸枕着手臂,表情很是恬然。
迟倾走近了,听见了她绵长清浅的呼吸,谢年年睡着了。
有些无奈的拍了拍谢年年的肩膀,她却只动了动,把自己的脸埋到臂弯里,哼哼唧唧的说:“年糕别闹了,我好累。”
年糕是谢年年在现代养的一只白猫,但迟倾并不知道。
她在原地楞了片刻,随后果断的收回手,改为揽住谢年年的腰,她让谢年年靠着自己,轻轻一颠就把谢年年抱了起来。
这样大的动静,怀里的人却还是睡得很沉,也不知道该夸她心大还是怎么。
迟倾将她抱到自己的卧室的床上,又替她掖好杯子,转身去了另一间房。
这间房子谢年年也没有来过,仍旧是空荡荡的,半点装饰也无,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桌子上放了笔墨。
她随手从怀中摸出一卷纸来,放桌子上展开,却是一张地形图。
图中山势绵延起伏,官道小路标注清晰,只有正中还有一大块空白,铁划银钩似的字迹标注其上,正是白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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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年年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还在温馨的小家里,白猫年糕在她身边甜腻的喵喵叫。
她正在小心翼翼的叠千层蛋糕,一层糕皮一层奶油和水果。昔日里的好友正在她身边嚷嚷:“谢年年,好没好啊,我好饿!”
“你催什么?”谢年年嗔怪了一句,笑着给千层抹上最后一层奶油:“这又不是给你的,最多只能给你尝一块!”
“不是给我的?”好友炸了锅,声音瞬间高了八个调:“你又在外面养了哪只小妖精!”
“不是小妖精。”最后的工作已经完成,千层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引人垂涎:“她长得很好看。”
谢年年仿佛想起了什么好事,笑弯了眼睛,嘴角的酒窝比蛋糕更甜。
“她叫”话音未落,灯光、白猫和好友都消失了。
装着千层的瓷盘跌落在地,落得满地的奶油和瓷片。谢年年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她看见了远处一身白衣胜雪的迟倾,眉目精致如画,三千墨发随意披散,浑身疏离又冷漠,看谢年年的时候却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谢年年下意识的往前一步,却发现脚下的空间突然无限延伸,而迟倾也转身离她而去,毫无留恋的样子。
谢年年一慌,伸手想去够:“迟倾!”
她猛然从床上惊醒,浑身都是冷汗,呼吸还有些不均匀。
梦醒了,还好只是一个梦。
谢年年冷静下来,才开始缓缓打量自己身边有些陌生的环境。朴素的被褥和枕头,床边一扇简单的白屏风,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她有些怅茫的脸上。
她想了想,自己昨天和村长去山上找人,然后去迟倾家蹭饭,然后
然后自己睡着了?所以这是迟倾的床!她盖的是迟倾的被子,枕的是迟倾的枕头!
谢年年懵了,薄红爬上了她的脸和耳垂,在雪白的皮肤上尤为明显。谢年年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借宿人家的经历,更别说睡别人的床上。
恰好迟倾转过屏风,就见了捂着脸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谢年年。
“醒了?”迟倾懒散的靠在窗边问。
“嗯”谢年年还是不肯抬头看人,有些闷闷的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无碍。起来洗漱吧。”说完就推门走出去。
谢年年赶紧爬起来,看见了桌子上摆着装满水的水盆。
她用手拘了一捧水扑脸上,冰凉的水让脸上的热度降下不少,又简单清了一下口,谢年年也出门,准备向迟倾告辞。
一出门就看见了正倚着墙,在屋檐下眯着眼的迟倾。
谢年年不自觉的挠了挠脸,支支吾吾的问:“昨天晚上,你是怎么把我弄上床的?”
迟倾歪头,就突然添了一份人情味,声音低缓:“把你抱上去的,不然呢?”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还挺沉。”
谢年年睁大了眼睛,瞌睡全醒了:“你能打得死野猪,还嫌我沉?”
眼见着面前的小姑娘被逗炸毛了,迟倾站直,正了神色准备转移话题:“熊不会轻易的离开自己的领地,或许是白鹿山中出了什么事。”
“谢年年,你无事别去山上。下山记得去找周掌院,若有人问起,别说你认识我。”
难得见迟倾如此严肃,谢年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那我回去了,你呢?”谢年年本来是担心迟倾在山上会不会有危险。
却见迟倾抬手打了一个哈切,就像无数个没有睡好觉的普通人:“我回去补觉。”
谢年年感觉自己的脸比早上的时候还红还烫,哪有占了主人家床还让别人熬夜的,她恨不得马上夺门而出,一时半刻都不想再看见迟倾了。
谢年年连自己本来要说什么都忘了,红着脸向迟倾告别,就快步走了,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拌一跤。
看着谢年年急匆匆的背影走出院子,迟倾也转身回屋,合上了门。
下山后的谢年年想着迟倾说的话,在家翻了好久才翻出几张干净的宣纸和一点笔墨,她写了一张制作苕皮的方子,又把苕粉、辣椒油的方式也写在上面。
纸张上的字迹张牙舞爪,谢年年难得有些头疼,但愿周掌教不是什么看字识人的老学究。
趁着时间还早,她直接去了宣州文渊书院,只是立在书院门口的时候,才谢年年才头疼的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找上周掌教。
两人身份相差悬殊,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自己想登门拜访别人还不一定让呢。
正盯着书院墙内伸出的桃花枝发呆,谢年年忽地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谢姑娘?你怎么在这?”
谢年年循着声音侧身,恰好看见走出院门的谢鹏举。
对啊!谢年年忽然想到,谢鹏举是文渊书院的学生,或许认识周掌教,能为自己引荐一二?
看谢年年眼睛都亮了,向自己走过来,谢鹏举身边的同学还笑问了一句:“谢大公子,这是哪家的姑娘看上你了?”
“别乱说,污了姑娘名声。”谢鹏举赶紧反驳。
谢年年走上前来做了一个礼:“谢公子,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能否借一步说话?”
听罢,谢鹏举点头应答,随后跟着谢年年走到一处墙拐角。
停步,谢年年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请谢公子帮忙引荐一下周掌教。听闻周掌教喜收集美食,我有食谱一张想献与大人。”
“你怎么突然想”谢鹏举有些疑惑,突然想起昨天同学八卦,小吃街上有个女子胆子大到直接拒了徐旺,还能平平安安的走了。
谢鹏举深吸了一口气:“莫非谢姑娘在小吃街摆摊?”
“嗯?你怎么知道?”除了迟倾,她谁也没说,梨花村的人都以为她在宣州城打工。
“谢姑娘的事迹,怕是大半个宣州府都知道了。”谢鹏举皱了眉头,显得有些担忧:“刺史府大公子豪横惯了,平日里总有百姓被其欺压,申述无门。”
“谢姑娘放心,周掌教正是我的恩师,我能带你去见他。我在家时没少吃姑娘的甜糕,姑娘厨艺极好,恩师定会帮你。”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谢鹏举放缓了声音安慰道。
听了谢鹏举的话,谢年年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说到做到,很快就带谢年年来到周府门口,递了帖子进去。
不多时就有小厮前来领他们进去,转过几道回廊,谢年年有些新奇的打量雕梁上绘制的花鸟。这周府极大,长廊短亭相接,假山乱石相应,草木葱郁,时不时还能见着挂在廊下的画眉鸟。
谢年年跟着转了好几圈才走到一座小院前,她还在暗暗的想,以后若是在城里置宅子,一定不能要这种复杂的。
却见谢鹏举已经朝小亭里端坐喝茶的老者附身,做了一个揖:“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