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云章那天晚上没能见到鹿玖，但他从简瑜的口中，知道了一个叫做谢之恒的人。
听说是邻家哥哥，他没什么感觉，简单交谈之后和唐易寻回了家。
只是当晚，他刷到了鹿玖的朋友圈。
船头那个巧笑倩兮的纤细少女，背后是星星点点的灯火，拍照人的角度和时机像是演练过千万遍，准确捕捉了鹿玖转瞬即逝的生动美好。
云章忽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的话，照片呈现的不止是被拍摄的人，还有拍摄者隐藏在每一次快门之间的感情。
他凝视着鹿玖的照片，心里忽然有点好奇，那个人……真的只是邻家哥哥吗？
但简瑜像脱缰的野马，拽着鹿玖在羊城疯玩，早出晚归，云章怎么也找不到和鹿玖单独相处的机会。
国庆假期很快过半，唐易寻及时揪住了疯狂的简瑜：“明天有一个会展，是游戏开发的，虽然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是值得看看。”
简瑜乖乖答应，回去询问鹿玖的安排。
“要不还是找恒哥陪你玩？”简瑜翻动着会展相关的资料，“姐对不起啊，前几天也是你也一直是陪我玩。”
鹿玖窝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玩手机：“哪有那么严重，前两天在欢乐谷，我不也玩得很开心。”
她瞥了简瑜一眼，“去吧去吧，我早就确定玩的地方了，不用找谢之恒。”
第二天简瑜起了个大早，原本想给鹿玖买一份早餐，却发现对方的房间早就没了人影，他困惑地摸了摸头发，照常在楼下等待云章和唐易寻。
吃早饭的时候，云章状似无意般问道：“鹿玖需要早餐吗？”
简瑜喝了一口豆浆，将嘴里的包子送下去：“我出门的时候她已经没在房间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云章垂眼看着桌上冒热气的粥，嘴唇不由自主地抿了起来。
简瑜吃完一个包子后，忍不住用手撑住了下巴：“唉，又把我姐丢下了，这次的展会上要是有什么好玩的一定要给她带一份。”
抒发完感想，他又夹起包子咬了一口：“本来我准备找恒哥再陪她一天，但是她神神秘秘的，说什么早就想好了玩的地方，不要人陪，肯定是怕我过意不去，安慰我来着。”
简瑜眯着眼睛，又吸了一口豆浆：“不愧是我的好姐姐！”
对面坐着的云章安静听完后，破天荒应了一声：“你说得对。”
吃完早饭，云章对唐易寻道：“现在的游戏市场，我没有你了解，去了用处也不大。”
他的目光转向简瑜，“你带简瑜去看看吧，我有点事。”
唐易寻叉着手，眼里满是怀疑：“方沉还没回来，你能有什么事？”
云章并不回答，只静静看着他，片刻后，唐易寻认输般应付道：“好好好，我和弟弟二人行，一定兢兢业业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出租车渐渐消失在云章的视线，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好像要下雨了。
鹿玖想到国庆假期汹涌的人潮，特意起了个大早，想赶在早高峰之前到达目的地。
好在心想事成，鹿玖成为了景区开放之后进入的第一批游客。
为了方便出行，她特意穿了条宽松的工装裤，上身一件紧身短t，早间有些凉，于是在外面罩了件黑白色块的赛车服。
倒不是想装酷，只是这么一穿搭，鹿玖全身上下至少有五个大口袋。
什么房卡、纸巾、手机、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再没有遗失的风险。
红山故居位于一座小山上，鹿玖站在正门看了一会儿游览路线图，慢悠悠从环山公路往上走。
道路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在秋季到来的影响之下，有的叶子已经变成橙黄色，坠落在路面上。
人并不算多，鹿玖呼吸着带了凉意的空气，一脚一脚往前走，有时候会踩在那些橙黄色的落叶上，翘起的叶角被重量压出细碎的响动。
假期以来已经是好几天的骄阳，这在多雨的羊城来说十分难得，于是这些被阳光烘烤得干干脆脆的落叶，也变得有些珍贵。
鹿玖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在落叶间辗转落下脚步。
总归要在这里耗大半天，做点无意义的事有什么不行？
这样想着，鹿玖干脆摒弃了官方推荐的游览路线，在某个路口一拐，进入了盘山的羊肠小道里——
这里的落叶更多，也不像公路需要每天清扫，厚厚一层铺开来，有种秋意渐浓的美感。
比起外面游览的公路，这里的人又少了一些。鹿玖的脚并没有好全，如果走路的时间长了便需要歇息一会儿，因此走得更慢了。
今天的天有些阴沉，鹿玖向来很相信天气预报一类的东西，受昨晚手机屏幕上那朵孤零零的云影响，她在早上放弃了带伞的打算，甚至连一个挎包都没有背，完完全全的轻装上阵。
也正是如此，在天穹洒下一些零零散散的雨丝时，鹿玖并不惊慌。
梧桐高高大大，将落下的雨丝挡住了一大半，何况这场雨根本下不起来。
鹿玖没有加快速度，依旧是慢悠悠在树林的小径中穿行。
直到——稀疏的雨丝渐渐变成了细密的雨帘，盛满雨水的梧桐树叶变得倾斜，汇聚成更加大滴的水珠，从树冠之上密集坠下，断断续续砸在鹿玖头顶。
鹿玖只好脱下外套顶在头上，朝着附近的一个凉亭奔去。
凉亭位于半山腰，尖顶飞檐四四方方，供选择小径的游客休息所用，只中央放了块石台，四周几块石凳。
鹿玖用纸巾仔细擦完脸上和身上流动的水珠，靠着石台坐了下来。
奔跑的时候内衬的t恤也淋湿了一些，紧贴在皮肤上，被沾着湿气的山风一吹，连背心都生出寒意。
鹿玖紧了紧不太干燥的外套，托着下巴看外面毫不停歇的降雨。
从这个角度向下看去，其实是很美的景致，朦胧的烟雨让处的高楼大厦更加模糊，只有近处层层叠叠的树冠清晰着。
在半生不熟的初秋，树叶的色彩变得无比自由，却又比调色盘上所有的颜色都要和谐。
真是奇怪的天气，鹿玖有些懊恼。
虽然对消磨时间并不抗拒，但被困在这个冷冷清清的地方，即使周围遍布美景，也有点欣赏疲劳了。
鹿玖换了个姿势，从羊城的天气，自然又无厘头地迁怒到了羊城的云章。
什么嘛，前几天买的气泡酒和果酒冰激凌一点也没碰到，自己又不好冒冒失失跑去他家里，他怎么不能邀请一下了！
鹿玖想着想着，手掌用力摩挲了两下头顶，可恶，头发好像也湿了很多。
她干脆站起身，围着中央的石桌绕起了圈子。
一圈，两圈……
某个瞬间，鹿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忽然看见了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云章穿着一件白色连帽卫衣，手里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大黑伞，静静地站在鹿玖刚刚被水珠砸得最惨的那片梧桐树下。
鹿玖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眨了几下眼睛：不是吧，我刚刚就说了他一句坏话，不！我根本就没说出来，只是心里想了一下，这也要被当场逮捕吗！
云章不知道鹿玖心中所想，他看着驴拉磨一样在原地转圈的鹿玖，眼里流露出一点笑意，不紧不慢朝着凉亭走去。
鹿玖手指已经缩进了袖子里，指尖按了按潮湿的袖口，努力鼓起勇气：“云学长，嗨！”
云章收起伞，水珠在伞面滚动了几下，顺着伞尖落到地面。
他将伞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不动声色看着落水小狗一般的鹿玖：“原来是鹿玖，好巧。”
鹿玖赶紧给云章让出个位置，两人在凉亭中相对而坐。
外面是连绵不绝的秋雨，里面是呼吸可闻的静默。
鹿玖认了，她还是沉不住气那个：“学长怎么会来这里？”
云章眼睛扫过鹿玖湿漉漉的头发，还有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的外套，避开了那个问题：“你没带伞吗？”
鹿玖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昨天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不会下雨。”
云章神色好像有点变化，但等鹿玖看过去，又觉得和刚刚没有什么差别。
“羊城是这样的，气候并不是你以为那么好。”话出口的瞬间，云章自己都想撤回，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看着对面的鹿玖，因为头发湿润，连带着发尾的卷都有些散开了。
又心理建设了一会儿，云章撇开脸问道：“你的衣服湿了，冷不冷？”
鹿玖摸了摸快要湿透的领口和袖口，老老实实道：“有一点。”
云章把头转了回来，又盯着鹿玖看了一会儿，像是在纠结。
片刻后，他站起身，指着身上的卫衣道：“我里面还有衣服，这个给你穿可以吗？”
鹿玖猛然抬起头，忽然觉得有点坐立难安，磕巴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什么话。
云章看着鹿玖渐渐红起来的脸，原本的尴尬和纠结忽然散去，甚至还有闲心解释了一句：“并不是第一次，上次在医院也穿过，你不用担心。”
不说还好，这么加了一句，鹿玖倒觉出点自己和云章之间纠葛颇多的味道，偏偏不知道怎么拒绝，只红着一张脸，干巴巴望着云章发呆。
终于，上上下下瞥见云章卫衣的领口时，鹿玖鼓起勇气道：“你这个不太好脱……”
云章握着下摆的指尖突然颤了两下，耳根也开始红起来。
在第四爱条漫里，披着羊皮的小狼狗和女总裁的第一夜，唯一出现的对话框就是小狼狗装模作样那一句：
“姐姐，你这个裙子不太好脱……”
他侧了点身体，避免鹿玖看见自己不自然的神情。
云章啊云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偷偷装填那些黄色废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