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鹿玖并不知道云章的想法，由于云章半侧着身体，她只能看见原本白皙的耳垂泛起浓郁的红。
好在云章很快恢复正常，握着下摆的手指平息了一会儿，将卫衣从头顶上脱了下来。
毫无预兆。
以至于一直盯着他动作的鹿玖毫无防备，里面那件t恤的下摆被带起一截，腰侧清晰的人鱼线流畅地滑入下方，明明白白映入了鹿玖眼里。
她慌忙垂下眼，咳嗽了几声，企图掩盖刚才无意的窥视。
云章听见鹿玖的咳嗽声心里一紧，立刻转身将还带着一丝温热的衣服递了过去。
看见鹿玖通红的脸，他瞬间想到了什么，用另一只手拽了两下堆在腰间的t恤下摆。
纯白的卫衣还带着云章身上那股独特的淡香，鹿玖有点犹豫，但伸到眼前的手坚定有力，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雨还在下，空荡荡的凉亭吹来一阵潮湿的风，鹿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快穿上吧。”云章的手指动了动，在绵软的布料里陷得更深，纯白的色彩就像晴空中的云，连呼吸都变得温暖取起来。
鹿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云章的好意，但在取下快要湿透的外套时，还是忍不住背过了身。
云章站在原地没有动。
oversize的赛车服被放在了石桌上，短款的酒红色t恤勾出腰线，又衬得腰间露出的那截皮肤更加细腻瓷白。
片刻后，属于他的白色卫衣从上至下，一寸寸盖住了鹿玖的玲珑身躯。
云章垂下眼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向亭子外。
鹿玖在脱下外套之后才发现t恤也湿了一片，但环境限制之下，她只好将那件卫衣套在了头上，好歹能挡住一些风。
只是云章的气息过于浓郁，从罩在头上的那一刻开始，鹿玖好像又回到了飞机那个窄小的座位上，天罗地网一般的香气。
甚至比那一次的环绕还要密不透风。
修身款的卫衣套在鹿玖身上变得宽宽大大，云章的体温从布料中渗出，缓缓贴上她被风雨侵袭到冰凉的皮肤。
就好像和他的隔空触碰。
鹿玖整理了一下有些长的袖子，慢悠悠转了过来，看见云章望着外面发呆的背影，心里的别扭渐渐散去：“学长，我已经穿好了，很暖和，谢谢你。”
云章只扫了一眼，转而问道：“雨不会停，你还要在这里赏景吗？”
“居然不停了吗？”鹿玖看了眼天色，眼中有些失望，“我不想在这里了。”
云章毫不意外地点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同撑一把伞。”
鹿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学长，真的可以吗？我怎么会介意，今天太巧了，还好遇见了你！”
“可以。”云章避开鹿玖的注视，很自然地拿起桌上那件湿润外套搭在小臂，然后撑开了大黑伞，“过来吧，我们先去山上。”
鹿玖满脸笑容地跳进伞下：“对了，学长怎么会来这里啊？简瑜说今天有个展会，你没有去吗？”
云章随着鹿玖的节奏调整步子，依旧避重就轻：“今天的展会是游戏相关，这个部分一直是唐易寻负责，我不用去。”
鹿玖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总是见唐学长玩游戏。”
出了凉亭，通往山顶别墅的小路渐渐变得窄小陡峭。
由于两人只有一把伞，不得不并排从阶梯向上行走。
身上穿着香喷喷的衣服，身边是香喷喷本人，鹿玖并没有意识到路变窄了，她只是奇异地感觉自己和云章挨得越来越近，近到肩膀不断在对方手臂上擦来擦去。
怎么会越来越香啊！难道是摩擦生热的扩散作用？
细密的雨滴落在大黑伞上，伞下的两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止了交谈，只有交错的呼吸声。
潮湿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通，鹿玖的鼻端全是云章的桂花香气，她用力呼出一口气，引得撑伞那人也望了过来：“走累了吗？”
鹿玖连忙摇头，脚步不停：“没有，没有，这才走多久。”
云章却忽然想到鹿玖前段时间受伤的脚，眉头轻轻皱起，刚要开口，仿佛为了应证这一猜测，鹿玖落在阶梯边缘那只脚的脚踝往下一沉，整个人朝着云章相反的方向倒去。
云章一只手还握着伞，另一只手下意识往前一捞，因为手上带了点力气，柔软纤细的身体顺着手臂带动的方向倒了过来。
詹萦乐说过一个冷知识，崴过的脚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场景再现。
曾经的鹿玖嗤之以鼻，现在的鹿玖信了。
在身体突然失控倾斜的时候，鹿玖犹豫过是否要抓住身旁那个人，但眼风扫过握着伞那条小臂，短袖露出的部分线条流畅，而线条起伏的弧度，让她想到了脱衣服时没入下腹的人鱼线。
地面越来越近的时候，鹿玖脑子里想的居然是——
夭寿了，回去还要洗白卫衣……
但下一妙，腰被一条手臂揽住。
毫无支撑点的身体摇摇摆摆，她顺着手臂的力量向另一侧倒去，落进了云章的怀里。
因为鹿玖的脚还扭着，云章不敢松手，熟悉的衣服包裹着陌生的体温，他扶在鹿玖腰间的手臂好似僵直。
云章莫名有点紧张，但鹿玖迟迟没有动作，他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吗？”
鹿玖回过神，尝试用犯病的腿支撑着直起身，不知是尴尬还是脚一时无力，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她能清晰地感到，腰间那条手臂被迫随着自己的动作上下摩擦。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整个耳膜都充斥着伞面密密麻麻的敲击声。
“好像、好像有点站不起来……”鹿玖越发心虚，埋在香气源头身上，整个人更生出一种眩晕感。
好在云章似乎很冷静，声音低哑却吐字清晰：“不要紧，现在雨有些大，我的手要撑伞，你试试扶着我的腰，当做借力的支点。”
鹿玖感到云章的身体动了动，然后是稍微放松一些的语气：“没事，已经快要到山顶了，慢慢尝试。”
鹿玖忽然有种没来由的感动，轻轻地应了一声，细白的手指下意识捻了两下，捏住了云章腰侧的一点布料。
然后就听见云章有些无奈的声音：“别揪衣服，再扯坏我就没衣服穿了。”
“哦……噢！”鹿玖有些尴尬，又觉得今天的云章有种阴晴不定的温柔，脑子还没转过来，手掌已经隔着衣服按在了刚才惊鸿一瞥的腰上。
她的指尖下意识收缩了两下。
手感、手感不错，这也能蹭到……
云章感到腰间传来一阵痒意，还没反应过来，怀里那个弯腰垂头的人就动了起来，纤细的掌心带着她的体温，在衣料的摩挲间传到皮肤上。
他揽人的那只手臂又紧了紧。
兴许是缓过了劲，鹿玖的脚慢慢落在地上，支撑着站直了身体。
她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真诚地向云章道谢：“真是太谢谢学长了……”
仰起的脸顿在半空。
鹿玖个子不矮，刚才姿势扭曲并不明显，此时站直了才发现，她说话的唇距离云章的脸距离近得惊人。
而听见说话声的云章正下意识低头。
鹿玖能看见全程木头一样的云章耳根可疑的红色，还有那双黑沉沉的桃花眼里，自己凌乱的发丝。
她说话的声音忽然顿住，又忍不住抿了抿唇。
两人都有点呆滞和尴尬，以至于忽略了此时并不合适的动作——各自的腰间都还有一只对方的手。
弯弯曲曲的小径里，不知怎么拐出来一个背着相机的游客。
那人一抬头，就看见一对郎才女貌的情侣对视相拥，如果再多一会儿恐怕就会印下深深一吻。
他暗暗感叹着秋雨中涌动的缠绵爱意，单手举起相机，左右调整一番，拍下了这一幕偶然的相拥。
“咔嚓”声惊醒了呆滞的两人，鹿玖立刻放开手往后撤了一步，云章也在确认鹿玖能够站稳之后放开了手。
那名游客有些尴尬，立刻小心翼翼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就是采风的，路过，我这就走。”
云章瞥了一眼脸颊通红的鹿玖，朝对方点头致意。
相机男转身走了几步，不知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兄弟，刚刚的画面真是绝美啊，我给拍下来了，要不要发给你们留作纪念？”
云章有点好奇，但话还没说出来，鹿玖就解释道：“不是，大哥你误会了，不用不用。”
相机男看了眼耳根红红的云章，又看了眼脸颊红红的鹿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转身消失在树丛中。
云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还好吗？”
鹿玖连忙摇头：“没事学长，我们抓紧上山吧。”
红山故居是座四层的别墅，相传是民国时期一位将军为自己深爱的妻子所建，连漫山遍野的法国梧桐也是专门种植，只因那是将军妻子最爱的树种。
两人绕着故居的展览路线走了一圈，恰好放映室的纪录片快要开始，鹿玖挑了个座位准备观看，云章很自然地坐在她身侧。
随意交谈几句后，鹿玖回忆了一会儿，有些忘记云章为什么会来这里，又不好意思再问，于是换了个相近的问题：“学长以前来过这里吗？”
云章颔首：“小学的时候组织集体游览，来过一次。”
鹿玖了然：“果然是骗外地人的景点，本地人不会专门来看。”
云章特意查了这个景点的特别之处，此刻听鹿玖毫不在意的语气有些惊讶，佯装不经意问道：“为什么说是骗外地人？”
“都说很浪漫，我没看出来。”鹿玖仰着头想了一会儿，“这种规格的别墅清末民初挺多的，只有那个项链形状的法国梧桐有点意思，但要无人机才能拍到，我又看不着。”
云章听见鹿玖孩子气的抱怨，忍不住勾起嘴角，只是昏暗的放映室里并不明显。
“唉，我也知道就是个意象，毕竟别墅是法国梧桐项链最璀璨的宝石。”兴许是黑暗的原因，鹿玖没有了刚刚面对云章的紧张，变得畅所欲言，“其实还是比较浪漫的啦，只是不太对我的胃口。”
云章听出一点别的苗头：“那在你看来，什么是浪漫？”
这次鹿玖沉默的时间有点长，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犹豫：“应该是……永远的偏爱，永远的坚定，还有永远的忠诚。”
云章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想到从前那些争吵，还有每一次的争吵里，被指责爱上他人的母亲。
永远的坚定和忠诚……鹿玖的内心，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认为自己是浪漫的人吗？”
鹿玖毫不在意地点头：“我当然是，我向往并坚守浪漫。”
云章抿了抿唇，正想说话，身后的投影灯亮起，黑白的画面变成唯一的光源，鹿玖抬起头，望向前方的屏幕。
他偏头看着鹿玖，心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