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转眼就到了出发这天。
鹿玖提着箱子和林岚告别：“岚岚，我们国庆之后见啦！”
林岚冲她眨眨眼：“懂，明天的课帮你打掩护。”
简瑜在楼下等了好一段时间，转眼看见鹿玖的大箱子，忍不住嘟囔道：“出去十几天，你这箱子也太夸张了吧？”
鹿玖甩了下被挎包肩带压住的头发，将黑色的行李箱潇洒放到简瑜手中：“再说不去了。”
简瑜乖乖闭好嘴，一手拖着一个箱子朝校外走去。
云章和唐易寻已经等了一会儿。
上次吃饭那晚过去后，云章本以为鹿玖会继续自习室作画的生活，但期盼每每落空，他的心里也生出一丝难以解释的烦躁。
当远处出现熟悉的人影时，云章也就自动忽略了提着两个大箱子的简瑜。
他仔细打量着鹿玖的宽松亚麻长裙，还有棕色的圆头小皮鞋，脑中自动浮现了女总裁的修身西装裙和漆皮高跟鞋。
评论区说这个叫……第四爱？自己第一次见到这种陌生的词汇，还专门搜索学习了一番。
云章心里暗忖，难道鹿玖期待的是女性为攻势方的感情？
可她为什么连一点发动攻势的苗头都没有……云章有点委屈，忽然想到了最初看见的强制爱条漫。
云章又看了鹿玖一眼，她正和简瑜说话，圆眼完成了月牙，向来素着的唇还染了一层不明物质，此刻水嘟嘟的，让人想起草莓果冻。
也是，她平时的打扮都是淑女风或者可爱风的，倒是没有女总裁风，应该不是想要第四爱，自然不会发动攻势。
云章莫名松了一口气，在两人走近之前挪开了目光，眼尾却扫到简瑜的两个大箱子，一黑一白在地面上滚动着。
鹿玖看见等待的两人，连忙上前问候：“学长们久等了，是我动作太慢！”
唐易寻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云章，接下了寒暄的任务：“害，闲着也是闲着，出去玩的事，怎么能叫等呢！”
鹿玖笑着接了几句话，忍不住去看一边沉默的云章：“咦，学长没有行李吗？”
简瑜哼哧哼哧将两个箱子安顿好，有些混乱地仰起脸：“对了姐，我忘了和你说，学长家就在羊城。”
“哎？那你的酒店怎么定的？”鹿玖想到简瑜包揽下的任务，心里有点发憷。
云章正盯着两个行李箱，像是在发呆，听见这句话后应道：“我家够大，没有人，你们都住进去也够。”
简瑜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定之前问了唐学长，我和姐姐定的酒店在云学长家附近，咱们见面很方便。”
鹿玖送了口气：“那我们出发吧！”
虽然云章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在场的三人都明显感觉到一点，就是他此刻并不太高兴。
因此，在云章的手伸向那个白色行李箱的时候，只有简瑜象征性反抗了一下：“学长不、这是我的……”
这样的反抗在收到一个黑沉沉的眼神后，也停止了。
鹿玖心里暗暗反省：云学长真是太照顾简瑜了，自己这样是不是有欺压弟弟的嫌疑？
于是她试探着去拉自己的黑色行李箱：“你拉一路了，我自己拿吧。”
简瑜有点呆，头上的挑染蓝发已经因为长长被剪掉了，此刻换成了红色的，就像头上竖了一个问号。
鹿玖想笑，在瞥见云章黑得像锅底一样的神情时强行忍住：“我自己拿，你抓紧叫个车，我们直接去机场。”
“哦哦！”简瑜慌忙掏出手机。
等车的时候，是死一样的沉寂。
一路无话，到候机室的时候云章似乎还没调整过来，就连一向话多的唐易寻也变得沉默了。
鹿玖一头雾水，只好抱着平板继续画前几天开了个头的新系列q版条漫。
最近连着发了几条福利，虽然评论区依旧热闹，但鹿玖心里始终记得自己的老本行。
福利向的条漫只能作为调剂品，不能当成账号培养的主菜。
于是前几天她全身心地泡在了图书馆，将与既定题材相关的素材扒拉了一圈，终于拟好了大纲和剧情。
这样一来，绘画就变得简单多了，她戴上耳机，像做贼一样捧着平板陷入自己的世界。
云章已经恢复平静，他知道自己今天确实有点失控，因为家在羊城，自然而然不会想到订酒店的事。
在听见的那一瞬间，他顺口就提出了可以住自己家的建议，总归父母离异又各自成家，那个大平层冷冰冰的，也不能叫一个家。
兴许只是下意识觉得，如果每天都能见到鹿玖，看她时不时和简瑜拌嘴，或者莫名其妙露出笑颜，好像也不错。
只是这个建议也落空了。
云章翻了翻手机，发出的回家信息只有一个回复，固定打扫卫生的保姆阿姨，内容也只说随时可以入住。
父母已经是别人的父母，又怎么会在意一个早就成年，将近十年没有亲近过的儿子。
他看了眼身边的唐易寻，正在和简瑜一起打游戏，两个大高个将长椅另一端的鹿玖挡得严严实实。
云章按下心中的情绪。
可能只是因为要回家的缘故吧，才会让那个迅速被否决的建议影响自己那么久。
唐易寻是因为知道这些才安静下来，鹿玖难道是被吓到了？一路没有说话，也不怎么笑。
云章往后靠了一些，侧着头去找鹿玖的人影。
即使中间的两人沉迷游戏，头埋得有些低，他也没能看见鹿玖的脸，只看见一层头顶。
云章有些担心，她在干什么？刚刚自己的脸这么臭，她不会在偷偷埋着头难过吧？
于是他调整了姿势，将手肘放在膝盖上，上半身慢慢往下压。
穿过四条奋战的手臂，云章看见了在平板上勾勾画画的人影，他长出一口气。
原来是在以画寄情，这样也好。
他伏着身子看了一会儿，候机厅的落地窗大而明亮，将鹿玖投成了一个剪影。
此刻她很专注，长而卷的睫毛一闪一闪，果冻一样的唇瓣被咬住反而更显柔软，笔尖在屏幕上穿梭，时而停顿下来，笔头勾住发丝缠绕几圈，便又开始更加密集地落下。
云章顿时觉得很轻松，支起胳膊靠回了椅背上。
她下一次会在账号上发什么呢？
云章这么期待着，顺手打开了九色鹿的账号。
女总裁和小助理条漫评论区依旧火爆，上次没有仔细在评论区学习，此刻他点开评论，一条一条往下看。
前排除了第四爱那条评论，有一条后来的评论被大量的点赞顶了上来。
柠檬不酸：呜呜呜，太太熬夜产粮，一定要注意身体呀！[比心][比心]
九色鹿翻牌了这条评论：谢谢柠檬宝宝关心！入秋了要及时添衣哦[拥抱]
云章看着那个青色的柠檬头像，心中懊恼：自己当时也想到了这一点，为什么没有顺手评论？又错过一个在鹿玖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
这个念头产生的一刹那，云章有些呆滞——
我的潜意识……为什么是在鹿玖的微博账号刷存在感？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直到坐上飞机，云章也没有想明白。
索性不再想，云章找到座位，将双肩包放上置物架。
鹿玖的座位靠着窗户，过道是云章，简瑜高高大大一只塞在中间，时不时露出十分难受的神色。
“你要换到过道这边来吗？”
简瑜听见这个天使一般的声音，扭捏了一会儿：“可以吗？”
然后云章顺理成章坐到了鹿玖的身侧，只需要一瞬间，鹿玖就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桂花香。
云章白色外套没有拉拉链，随着动作铺到了鹿玖的腿边。
亚麻布料并不算厚，云章正在系安全带，外套的一角活动幅度更大了些，在鹿玖的裙子上抚来抚去。
鹿玖不动声色用手背撑着脸，努力想隔开那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偏偏云章像是没有察觉到外套的散乱，任由那一角遗落在外。
鹿玖渐渐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麻痒从大腿向上蔓延，耳朵好像烫起来了，她又拨了拨头发，企图挡住自己的不自然。
过了一会儿，云章调整好坐姿，那一片衣角也被拉了回去，鹿玖松了一口气，没有注意到身侧那人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有淡粉色的耳廓。
飞机起飞，云章侧头向窗外看去，鹿玖正在看着不断后退的跑道，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往后倾斜了一些。
云章迟迟没有动作，两人的距离比起驾驶座与副驾驶来说近了很多，近到鹿玖好像能够听见身后平稳的呼吸声。
之前还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此刻如同天罗地网一般笼罩过来，鹿玖屏住了呼吸。
此时云章忽然往前倾了一点身体，像是在自言自语：“现在起飞，应该能看到夕阳。”
这该死的想象力！
鹿玖太熟悉云章那张脸了，此刻哪怕眼里只有一片模糊，她也知道云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是如何淡漠，唇是如何开合。
明明不算近的，可她能想象出这句话吐出的气息，只要再往前一些，就能落在后颈。
刚刚屏住的呼吸突然散了，鹿玖下意识用帽子盖住脸。
云章垂下眼，鹿玖的脸被挡住了，只能看见迅速起伏的胸口，还有散乱的发间露出的一点通红耳垂。
测试结束，他下意识按了按指节，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二十一年来平稳跳动着的心脏，终于在这一刻失去分寸，怦然震荡。
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没头没脑地嘲讽起前一刻的自己来——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九色鹿就是鹿玖，你就是想在鹿玖面前刷存在感，你每次不开心都是没刷成功，你与她原来是……那个圈子的术语怎么说的来着？
原来是，双向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