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沸腾的火锅偶尔会升起烟雾，云章看着坐在对面言笑晏晏的鹿玖，心里早就在过山车上坐了几个来回。
有唐易寻和简瑜，这顿饭并没有冷场的时候，自然而然，也没有云章能插话的时机。
他只是有些不确定，鹿玖到底有没有生气，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不主动和自己搭话呢？
食材在红白的汤锅里翻滚，几人的距离也迅速拉近，除了在一旁思绪遨游的云章。
因此，在鹿玖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总归是要解释一下这件事。
鹿玖并没有多想，她早就听说云章是这样的性格，这一顿饭也算是对方三番几次出手相助的报答，饭结束，交集也能画上句号。
于是，在她臭美一番哼着歌踏出洗手间的门后，迅速受到了惊吓。
因为那个总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人，此刻正低着头倚在门外的墙上，眉宇间有些阴郁。
鹿玖扯了扯身后的裙摆：“学长也来洗手间？”
云章静止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思考。半晌，缓缓点了下头，身子却没有移动的意思。
鹿玖奇妙地领悟出此刻不是离开的时机，于是她挪着碎步也靠在了墙上：“学长是有什么事，要避开简瑜交代吗？”
云章皱着眉分析了一会儿，似乎是这样，于是他又点了下头。
鹿玖快要被那单薄的肢体语言折磨得发狂，偏偏对方又迟迟不肯开口，她只好胡乱猜测起来。
久久没有听见鹿玖的回答，云章有些戚戚然，她果然是问不出口，于是装作漫不经心道：“你有什么想要确认的事，可以直接问出来。”
想要确认的事？
鹿玖托着下巴想了半天，犹豫道：“好像……确实有点事。”
云章闻言，一双桃花眼终于染上一点神采，几乎是充满期待地望了过来。
却听对方下一刻道：“学长，简瑜说九月三十号羊城有个什么重要的会展，所以让我提前陪他过去，这话是真的吗？还是他为了出去野诓我的？”
鹿玖看见那双黑眸中的光骤然熄灭，垂下的睫羽挡住了眼底的情绪，心底生出一点微妙的心虚。
她双手无措地在身前摆了两下：“我不是质疑学长说的会展不重要，我的意思是简瑜是不是为了玩找的借口，是舅舅让我在学校看好简瑜的，我……我总该好好做个姐姐。”
云展垂着头，声色有些晦暗：“是关于数字城市的国际会展，到时候我也会去。”
鹿玖不明白云章的情绪为什么不佳，但话已经说完，她深觉自己和对方的关系浅薄，至少还没有好到可以找话安慰的程度。
于是她小声道了谢，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洗手间门口。
云章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脑子里自动播放着刚才的对话。
是自己暗示得不够明显吗？应该是了。
她的心思能够藏那么久那么深，怎么会几句话就对自己展露，若是她有那么大胆，早就在自习室想办法和自己搭话了。
她的胆子都放在画漫画上了吧？
想到许久没有更新的九色鹿账号，他有点期待，现在比赛结束闲下来了，她会更新什么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自己。
云章呼了一口气，心情终于恢复平静的同时，脑中忽然闪过鹿玖刚才提到的会展。
她说……她会和简瑜提前去？
云章琢磨了一会儿，刚才鹿玖听见自己也会去之后就离开了，一副很轻快的样子，难道是……
她想和自己一起出发？
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
云章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晃晃悠悠回到餐桌边。
唐易寻瞥见他坐下的动作，不阴不阳来了一句：“哟，大姑娘现在好了啊？”
然后收获了云章警告的眼神。
这顿饭的后半程比起前半程来说，好似更加融洽一些，因为云章时不时也会接话了。
比如鹿玖在询问简瑜状况的时候，云章会言简意赅地夸几句。
再比如鹿玖说起平时听闻的云章传闻，最后发出“传言不可尽信”的感慨时，云章会附和地颔首。
这样的次数多了，就连简瑜也察觉出一点奇怪的苗头。
但他看着正兴致勃勃倾听的姐姐，幽默讲述创业趣事的唐易寻，还有喝着果汁温柔注视一切的云章时，忽然觉得有些开不了口。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简瑜喝了点果酒，脑子也跟着晕起来。
直到吃完饭，再次坐上了后座时，他忽然反应过来：
云章怎么可能温柔！一定是他喝完酒之后瞎了！
鹿玖瞥了一眼后座快要睡着的简瑜，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两人道谢：“简瑜平时就这样，傻乎乎的，学长们一直带着他辛苦了。”
唐易寻频频点头：“傻是傻了点，但很对我们胃口。”
云章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了两下，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别听唐易寻的，简瑜很好，我们都很喜欢他。”
鹿玖看着云章阴影中柔和的侧脸，心中忍不住感叹了一下，看来云学长是真的很喜欢简瑜了，不仅这么耐心，连带着自己的待遇都好了起来。
云章又感受到了那样的目光，专注，炙热。
他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梦，中指不由自主动了动。
鹿玖还在看，这次她在想什么？
是……想吻我吗？
云章悄悄呼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鹿玖还在感叹，却见那颗喉结上下滚动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滚了一下。
她的目光有些控制不住了，像是发现了漫长道路上的消遣，看着那颗喉结上上下下。
另一边的云章更加紧绷，只觉得那目光黏在了自己某个地方，周遭的空气仿佛化成了实质，掠过敏感的喉间，热意层层堆积，他的掌心甚至渗出薄汗。
再一次吞咽之后，他视死如归一般开口道：“你……你在看什么？”
鹿玖心中一跳，慌忙收回目光，眼尾却扫过方向盘上用力到泛白的指尖。
她拨了两下头发，掩住被抓包的慌乱：“没，没什么。”
云章终于长出一口气，车内的氛围却更加静谧，像融进了无名的棉花糖。
这样奇怪又黏腻的氛围长久不散，甚至在鹿玖释放一天的疲惫，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之后，依旧时不时出现在她脑子里。
她将自己严严实实裹进被子里，脑中却不停浮现那截白皙的脖颈。
有时候是明媚阳光下的背影，天蓝色的映衬下似云一般白而暖。
有时是昏暗的车内，飞速后退的路灯短暂闪烁，原本清晰的线条变得模糊，那个向来冷淡的人好像也褪去了一些锋芒，浮出一些年轻人的青涩。
想到最后停车的场景，鹿玖忍不住捂在被子里笑出了声。
云章自从学车以来，从来没有哪次把车停得这么歪，以至于在面对唐易寻直白的嘲讽时，只用握成拳的手捂着唇咳了两下。
“云章你是不是和碰不得车的简瑜混久了，停的车这么丑，我都不忍直视！”
想到唐易寻一句骂俩的俏皮话，鹿玖对他提出的一起去羊城的提议放心了一些。
想到今晚云章少见地青涩感，还有树荫下不符合他性格的回眸，鹿玖从被子里钻出来，跟随着新的灵感描描画画。
她有些唾弃自己的进度，明明说好要开新系列的，但忙碌间隙提起的笔，都是为了画那些情绪化的福利。
短暂别扭了一会儿，她渐渐沉进了画中。
夜色渐深，床帘下探出半个头：“鹿鹿，你还不睡啊？”
鹿玖吓了一大跳，看着睡眼惺忪的詹萦乐小声道：“突然放松下来，我睡不着，是不是吵到你们了？”
詹萦乐摇摇头，像是清醒了过来：“没有，我起床喝水，看见你床帘透光。”
她扒在鹿玖的床边，语气有些犹豫：“你今天回来得晚，我没来得及和你说。”
鹿玖收起平板，凑到詹萦乐旁边：“什么事？”
“邢凯来找我了，他问我你现在是不是和云章在一起。”詹萦乐忍不住露出一丝嫌弃，“学校发了你们获胜的推文，咱们学校也有去拍活动照的同学，说是在现场看到了云章，让邢凯知道了。”
鹿玖翻了个白眼：“他可真烦，詹詹你怎么和他说的？”
詹萦乐小声地“哼”了一声：“我本来想骂他，想到你说不值得为这种事生气，干脆就承认了，让他别没事想这些有的没的。”
鹿玖吓得瞪大了眼，努力压低声音：“你……你承认了？”
詹萦乐露出一点心虚：“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事，你干的好。”鹿玖只好安慰道，“我之前一直在他面前装模做样的，干脆借用一下学长，让他死心算了。”
詹萦乐抓着栏杆，小心翼翼“哦”了一声，在鹿玖的催促下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鹿玖的睡意彻底被吓没了，继续抱起平板，将剩余的小半一一填好。
天边有些泛白的时候，条漫终于完成。
鹿玖此时已经有些不清醒，按照惯性检查了一下内容。
这次加了点微不足道的剧情。
年下弟弟做了女总裁的实习助理，在女总裁喝醉之后开车送她回家，却在离开的关头被反锁在房内。
那晚结束之后女总裁才发现，弟弟原来是披着奶皮的小狼狗，夜晚是不可描述的凶悍掠夺者，白天是贴心粘人的助理。
鹿玖看着画面上的小奶狗弟弟，半湿发尾上的水珠落在白色t恤上，布料被渗成半透明，无辜的桃花眼水汪汪，一副秀色可餐的样子。
她打开微博，用混乱的脑子斟酌着发布时的言辞：鹿宝宝们，最近心情好，这是不定时掉落福利哦！[图片][图片]
发完之后，鹿玖将电子产品一股脑扔进收纳袋，埋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云章今天醒得很早，既然决定要一起提前去羊城，原本项目的进度就不得不加快一些。
躺了一会儿，他渐渐清醒过来，拿起手机想浏览一下邮件时，特别关注的新动态吸引了他的注意。
九色鹿居然更新了？
云章忍不住皱了眉，想到最近鹿玖辩论赛和上课忙得脚不沾地，连自习室都没再来过，她是什么时候画的？
点开具体动态，更新时间定格在早上五点二十三。
云章忍不住心中的推测——鹿玖不会是通宵了吧？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点开条漫的动作还是比自己想象中快许多。
如果忽略那一瞬间，有些失控的表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