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鹿玖时断时续的沉默中抬起头，看着渐渐走到近前的杨清柠。
片刻后，耳边传来清冷的男音：“你好。”
杨清柠歪着头甜甜地笑了两声，对着鹿玖道：“鹿玖同学和云学长怎么会认识？哦，忘了和你说，我和学长是一个高中的。”
鹿玖恍然大悟，看了云章一眼。
云章半阖的眼皮稍稍抬起，不紧不慢地看了一眼鹿玖。
杨清柠弯了点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学长还记得我吗？”
鹿玖大汗，这是什么奇怪的氛围，怎么搞得像捉奸一样？
她迅速从云章黑沉沉的桃花眼里抽身，往长椅的边上挪了挪：“清柠同学，站着累，你不如……挤一挤？”
杨清柠看了一眼两人之间一人宽的位置，脸上的笑容有一刻的凝固。
云章却在听见鹿玖那句话的瞬间站起身，状似解释一般说了一句：“你好像是张老师的学生？”
杨清柠笑着仰起脸：“学长记性可真好，我们不过是在张老师家拜年的时候碰到过两次。”
鹿玖有点为难，云章已经起身，自己再起来也不太好，于是她埋下头，佯装专注地抠弄着桃子汽水上的商标。
云章眼神从杨清柠身上扫过，凝在鹿玖莹白的指尖。
一阵风吹过，将他细碎的刘海吹开，落在眼尾。
杨清柠好像看见云章眼尾漾开一点笑意，但风停之后，一切又隐秘无痕。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慢聊。”云章抬腿离开，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鹿玖正抠着商标，忽然想起吃饭的事，慌忙抬起头。
杨清柠仿佛对这样的措辞司空见惯，此刻已经转过身，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正在擦拭长椅。
云章好像预测到鹿玖的反映，走到树荫之外的阳光下转过身，变为缓缓后退的姿势。
日光已经没有那么刺眼，斜斜地从西边甩过来，于是，那抹高挑身姿便铺出一道交叠的阴影，鹿玖睁大了眼睛，想在浮动着的发丝，还有明灭的光影中，去寻那张常年清冷的脸。
下一刻，云章抬起手，拇指按在耳廓，小指弯弯地垂在唇边，如同花瓣张合，慢慢吐出几个单薄的字：“给、我、打、电、话。”
不知是不是手腕晃动的阴影，鹿玖觉得，那张向来没有表情的脸都变得柔和了，好似说话的唇角都扬起笑。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那人将脸侧的手放下转了回去，腕骨上的小痣闪过时，好像也被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看着云章的背影，鹿玖脑子里浮现出大大的问号——
到底谁说的云章是高岭之花？刚刚那个动作怎么这么像简瑜，不会是近墨者黑吧？
虽然确实比简瑜做起来好看多了……
其实是转瞬即逝的瞬间，短到鹿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侧的杨清柠还在擦椅面。
鹿玖有些困惑，忍不住将手肘放在椅背上好奇发问：“清柠同学，你不是来找云章的吗，怎么他走了你不追？”
杨清柠终于擦好凳子，缓缓坐下，脸上露出终于平视鹿玖的满足感：“我为什么要追，高中我就知道他是这个样子，我还要追过去贴冰块吗？”
鹿玖更困惑了：“那你过来干嘛？”
“过来看看帅哥不行啊？”杨清柠闭了眼，“看你和帅哥说话不爽，一定要膈应你一下才行。”
“你？”鹿玖忍不住拧着腰面对着她，“你幼不幼稚，在洗手间我没说你背后议论，你还变本加厉！”
杨清柠“哼”了一声，有些气势不足：“我是幼稚，没你成长得快。”听见鹿玖不说话，她又补充道，“我还以为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没想到你现在走知性丽人挂，还慢悠悠讲道理。”
鹿玖心里的气忽然就散了，原来是来交流感情，她还以为对方是来找茬的呢。
于是她也平和下来：“你们的名次能去羊城吗？”
杨清柠睁开眼，装出一副十分恶毒的笑容：“当然能，我一定去，而且我是不会放弃打败你的。”
鹿玖“嘁”了一声：“你没法打败我，你是不会放弃膈应我。”
杨清柠眉梢高高挑起：“我听见你和你弟说话了，你们去羊城也要和云章一起是吧？我告诉你，我高中追过他，他可烦我了，我见你们在一块一次冲上去膈应你一次！”
鹿玖惊得表情失控：“你……你对他余情未了？”
杨清柠猛然起身：“啊！你真是！不过是少不更事被脸骗了！”
说罢气冲冲走了，鹿玖又坐了一会儿，抿了一口桃子汽水，在林岚的夺命连环催中回到候场区。
颁奖仪式之后，鹿玖和林岚等人分道扬镳。
“姐，你要穿这个卖保险的衣服去吃饭吗？”简瑜打量了一下黑白正装，露出有点嫌弃的表情。
鹿玖回过神，白了他一眼，取出包里提前准备好的休闲长裙，将包丢到简瑜怀里：“今天的开的单够了，金牌保险销售员下班！”
简瑜抱着包等在外面，忽然响起手机的震动声，他手忙脚乱从鹿玖的包里找到手机，看见屏幕上一堆数字。
“谁啊？”他嘟囔了一句，将电话挂断。
另一边，云章迟迟没有等到鹿玖的电话，不禁有些担忧，是否是刚走的时候没有向鹿玖表达清楚。
于是借着唐易寻的催促，他犹豫着打给了鹿玖，谁知被毫不犹豫地挂断，他更加担忧了。
杨清柠高中追了自己两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难道是她说了什么，让鹿玖心里难受了？
还是说……鹿玖在不敢表明自己心意的时候遇见这种事，想要吃醋也没有立场，因此不给自己打电话，也不想接电话？
云章脑子里一团乱麻，偏偏后座的唐易寻玩腻了游戏，一张嘴问个不停。
“简瑜姐姐来了吗？我看咱学校已经有推送了，说市辩赛历史学院拿了第一，他们要聚餐吗？”
即使云章不说话，他也能发挥个不停。
“我倒是打听到一些八卦，说大一军训之后有个男给简瑜姐姐在宿舍楼下表白，好家伙，那心形蜡烛，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抱个大娃娃。”
“当然是拒绝了，那男的当时还和简瑜姐姐吵起来了，要不是这个奇葩的后续，兴许这个八卦还传不了这么久。”
唐易寻说完，咂了咂嘴：“啧！简瑜姐姐和简瑜真不像哈？简瑜看起来傻傻的，也是，辩论赛能打这么好，骂人肯定也很厉害。”
云章默默听完这一段，忽然想到那天教室里的男同学，难道就是他？鹿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那人问她，是不是因为自己。
然后她很高兴，说正是因为自己。
难道当初的拒绝和争吵……都是因为自己吗？竟然比那幅画出现的十月份还要早！
明明那么温柔的她，竟然会与那个男的争吵，她是什么时候对自己情根深种？
今天出现这样的事，虽然自己及时撇清了，但没有好好解释，她一定会难过的吧……
于是，云章的声音有些低落：“她很好，不会轻易骂人。”
唐易寻老老实实“哦”了一声，察觉到云章情绪不高，并不再说话，将下巴放在车窗上发呆。
“云章？快！简瑜和他姐终于来了！”唐易寻立刻将刚刚的悲伤抛到脑后，“早知道要等这么久，我就该听你的不来……”
云章整理领口的动作忽然顿住，警告道：“不许说什么时候来的。”
唐易寻往里挪了挪，遮住看戏的贼眉鼠眼：“哦。”
鹿玖换完衣服正想打电话，简瑜道：“走吧，我知道学长在哪。”于是她收起了手机。
两人还在寻找云章的车时，一辆黑色的车抢先开到近前。
唐易寻从后方探出脸：“姐姐好！”
简瑜立刻炸毛：“那是我的姐姐！”
鹿玖按住简瑜：“学长叫我鹿玖就好。”
副驾驶的门突然打开，云章的声音有些不清晰：“简瑜你坐后面。”
几人像被教导主任控制一般，老老实实按安排的座位坐好。
云章不动声色侧了脸，想要观察鹿玖的心情状态。
此时她换了件休闲的灰色针织长裙，弹力面料覆盖在玲珑有致的身躯，领口露出的肌肤都好像更娇嫩了一些。
鹿玖正在系安全带，黑色的一长条穿过山峦和平原，笼着侧面的腰线收尾，伴随着清脆的咔哒声，云章恍然回神，慌忙收回目光。
鹿玖抬起头，发现云章正望着前方发呆，不由问道：“学长想吃什么？”
云章喉结动了两下，没有说出什么。
后方的唐易寻大刺刺靠在椅背上：“他人菜瘾大，我们去吃鸳鸯锅，让他闻点味儿就行。”
鹿玖看云章没有反对，迅速在手机屏幕上找到一个地址，将导航的路线放在云章眼前晃了晃：“那就去这里吧，辛苦学长啦！”
云章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是个挺有名的山城火锅店。
她怎么不问刚才的事？
是因为有别的人在，所以要装出毫不在意，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吗？
云章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沉默片刻，他慢慢垂下睫毛，指尖轻动，仪表盘接连亮起，风从半开的窗户中灌进来。
鹿玖吹着晚风，仿佛听见身旁的人微弱地应了一声：“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