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三案,结案
缺少了细致地照看,都尉府中花木凋零,满目荒芜。军机处和执法队冲进院中伤人、抓人的场景历历在目,地上的残垣碎片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林辉搀扶着林父,撕开封条踏入家门之时,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黄昏最后的橘红色即将消失在地平线,父子二人登上都尉府的屋顶平台,静静远眺夕阳。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相互平行,并不相交。
林辉突然发现,自己父亲的身形不再似记忆中那般笔直挺拔。也不知是因为腿上受了伤,还是人真的就老了许多。
父子二人难得敞开了心扉。就能够顺利出狱,回到林家的事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老林!”不是正式的场合,林辉总喜欢这样称呼林父,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了。
“啊?”林父也是习以为常地答应着。
“虽然,颇为曲折,还受了伤,但还是成功把你捞出来了!”林辉长呼一口气,“你儿子我,没给你丢脸吧!”
林父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林辉的肩膀:“阿辉,为父是得好好谢谢你。不过,单靠你拉的那帮游行,还有你和江月登报的那些事情,是不足以救出我的,你可明白?”
“还是有用的,不是吗?”林辉笑了笑,“这些都是江月的功劳。”
“哦?这些都是江月那小丫头的主意?”林父颇为吃惊,心下对那个拥有纯真小脸的小丫头进行了重新地审视。
“是啊,都是她在操心,我的重点一是关注你的情况,二是”林辉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愿说出口。
“是什么?”林父追问,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些猜到,目光灼灼看向林辉,“是不是,联系了他们?”
林辉诧异地扭头:“爹,你已经猜到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父由衷地笑了起来,“果然不错!”
“怎么了,笑什么?”林辉看向大笑的林父,问道,“父亲在拘押署,也联系上他们了?”
“是啊!果然是一家人啊!”林父颇为高兴,“你以前最不愿我逼着他们做这做那,事到如今,你可明白了?”
林辉的眸光突然暗淡了几分:“父亲希望我明白什么?”
“阿辉啊!子承父业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的人脉就是你的人脉,我的人未来也就是你的人,我的东海军阀,将来,也是”林父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热血上涌,兴奋地抓着林辉的手腕,言辞恳切。
“够了!”林辉忽然轻轻甩开了林父的手,“父亲,我只是为了救你,才不得已去联系几位叔叔,如果不是因为这,我是不会去麻烦人家的!”
“麻烦?”林父笑了,收回自己的手,缓缓坐在护栏边,“他们是我一手栽培的,你尽管使唤,养这么一帮虎狼却不用,是何道理啊?”
林辉蹙眉:“老林,几位叔叔他们不是工具,他们是人啊!他们有自己的家,不是唯你使唤的,他们”
“够了!别叫他们什么叔叔!”林父板着脸,教训道,“那些都是手下,属下!说白了就是几条好用的狗、咬人的狗!你能不能有些雄心壮志!啊?”
“呼”林辉感到一阵无力,对于林父始终固执地保留着的那种上位者、统治者的心态,林辉感到心力交瘁,“父亲,希望有一天,你能放下你所谓的‘雄心’,几位叔叔都是真心待你,这次也是真心救你,别等你的自私辜负了别人,你才幡然醒悟。”
林父气恼道:“你你这样感情用事,怎么能让我放心把都尉传给你?!”
“父亲!”林辉喊了一声,“我何时说过我要这都尉的名头?!”
“你”林父被噎了一下,气得冒起了青筋,“混账!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你要”
“父亲你,还是好好想想母亲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吧!”林辉丢下一句,向反方向走了两步,父子俩人都陷入了沉默。
院子里陆陆续续来了些打扫的小厮和做事的婆子,林辉见老邢找了回来新的管家和伺候的人,也放下了心。
“父亲你早些洗洗睡吧!我走了。”撂下这么一句,林辉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你要去哪儿?”林父无力地站起身,腿上伤口的疼痛让他追了两步不得不停下,只能站在原地大声呵斥,“你给我站住!回来!”
夕阳完全落下,林辉踏出都尉府前又转头看了一眼屋顶平台的方向。
那个高高在上、却身形微弓的孤独的身影,那个英勇无双、却沉迷权利的都尉,那个睥睨天下、却放弃了发妻的男人,那个仁厚却自私的、正义却偏执的、宠爱子女却杀伐无情的父亲。
林辉想起了小时候外婆的泪水、母亲的决绝,长大后叔叔们的无奈和顺从,多年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林辉对父亲谈不上多恨,但他却实实在在想要逃离这个“家”,他不想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也不想身边的人重蹈自己母亲和叔叔们的覆辙。
“林辉,你怎么出来了?”老邢的出现打断了林辉的思绪。
林辉轻咳了一声:“哦,我看新管家还有家丁都来了,也不用我照看了。”
“对了,警视厅那边这一两天会公告左老案,为林都尉正名。”老邢揣度着,“想必很快,你也能重新会警视厅了!”
“嗯,好事。”林辉无力地摆摆手,“我累了。我回孤儿院。老邢,你也回去吧!”
老邢愣了下,略微点头,试探着问道:“那,林都尉这边?”
“不用担心他,他不会有危险的。”
林辉说着,面上带着明显的疲惫,摆了摆手,再没多说什么,独自开着车,驶向了孤儿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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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家!”一进门,江月带着孩子们便撒了漫天的花瓣迎接。
林辉愣住了,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院子里星星点点地跃动着许多的蜡烛的暖光,氛围格外美好。
江月见林辉呆愣愣地,笑着上来拍打着他:“怎么啦?看你这呆样!”
“你们,这是?”
“庆祝咱们成功救出林伯父了呀!”江月笑着,“就是,发生点小意外,下午突然停电了,刚好这些蜡烛放得时间长了,我们索性都拿出来点上,亮堂又好看!”
“好看!”林辉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哎?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江月拉着林辉坐在院子中的大木桌旁,“说,安顿好林伯父晚上还要回孤儿院来的!”
林辉乐了:“是吗?!哈哈,那我可真是比自己还要懂自己。”
“那是什么意思呀?蛋糕哥哥!”小星儿一脸疑惑地盯着林辉俊朗的脸,在看到林辉眼睛里有晶莹的闪光时,高高举着手喊着,“蛋糕哥哥,眼睛里有星星哎!一闪一闪的!”
“小星儿别胡闹!”江月说着,把小星儿抱到一旁交给张妈妈,自己则是一个个掀开大木桌上的菜肴,香气扑鼻而来。
张妈妈接过小星儿,在一旁催促林辉:“快动筷子呀,小林辉!江月可是特意等你回来才揭开!大家都等饿了!哈哈哈。”
“哎呀,张妈妈,不是我一个人要等的!”江月跺了跺脚。
“哎呀,有啥不一样的!”张妈妈乐呵呵道,“你也快吃吧,刚刚就听你肚子在叫了,赶快吃,我去盛汤。”
院长和白医生两个小老头则是又取出了珍藏的佳酿,倒在几个小碗中,一一递给林辉、无为叔、小六和小米,几人喝得那叫一个痛快。
吃了两口,林辉忽然想到三楼的那群家伙,仰着头往上一看,由于断了电,三楼黑乎乎一片。
江月发现了林辉的动作,给他加了一块鸡肉,笑着说:“别看啦,一停电他们都离开回市区了。放心吃饭吧!”
这顿庆功宴吃得并不算长,江月察觉到林辉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开心感动之余,眼底有淡淡的愁绪和憔悴。于是乎,用着各种理由,督促着大家尽快吃完早些休息。
孤儿院的众人渐渐散去。林辉瞅着众人都没注意的时候,踱步到孤儿院门外,漫无目的地溜达,心中颇为烦闷。
江月很快跟了出来,从林辉的身后猛地跳出来。
林辉也是早有察觉,不过还是配合着,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哎哟!”
两人哈哈哈地笑作一团。江月很快止住了笑,歪着头看着林辉:“怎么不开心呀?”
“没有啊,今天成功救出了老林;晚上还那么热闹,怎么会不开心啊!”
“是啊,那你怎么不开心呢?”江月蹙眉想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是在,在想游行中死去的那几个人吗?”
林辉闻言,脸上愁容更重:“是啊,还有游行中死去的人。”
见此反应,江月明白林辉的心结并不在于此,心下了然:“明天我们去找明老板,跟她商量下,要把那几人好好安葬才是。”
“嗯。而且这笔账,我们要记下,终有一日,要他们还。”
“那是肯定的。”江月说着,又看向林辉,“那,你是因为林伯父,才心情不好吗?”
林辉抬眼看了看江月,淡淡笑了笑,随即抬头看月,沉默不语。
江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遥远的月亮,眼睛眨巴着,依旧看向林辉:“怎么,你身边就有一个月,你还去看里你十万八千里的月做什么?”
林辉轻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点了点江月的脑袋:“你啊!”
“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江月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嘛!憋在心里,怪难受的。”
林辉便慢慢脱下外套套在江月身上,边缓缓开口:“那,我们来交换秘密吧!我说一个,你说一个,好不好?”
江月被林辉温暖的外衣包裹了全身,连着心里也荡漾着微微的暖意,她轻轻回应:“好啊!”
两人找了一块刚好可以坐下二人的石头,并肩坐着,开始聊天。
林辉讲了从小到大对自己父亲的认识,说起自己对父亲种种做法的不懂、看不惯,又隐晦地提起母亲的死和父亲多少有些干系。
提到母亲时,林辉的情绪已经有些难以自制;又说起前几日自己在拘押署见到父亲被虐待的一幕幕,顿时有些哽咽。
“江月,我知道他自私、他专制,但他是我父亲啊,他爱我、宠我、尽心培养我,也足够包容我我是不能恨他的”林辉说着,偷偷别过脸去,飞快地抹了一把,又转回来,“可一想起母亲,一想起那些叔叔”
江月虽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林辉的情绪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力感、孤独感还有悲凉,江月无不感同身受。
她也不明白,明明不清楚林辉的经历,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情绪,江月的心被林辉别过脸去抹泪的动作揪得生疼。
见林辉话说得差不多,整个人变得沉默,她努力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想了片刻,她终于找到话茬。
“那,轮到我了。虽然你说的秘密,我听完了还是感觉神神秘秘的,但是,说好了秘密换秘密,那我也说一个我的秘密!”
“嗯,你说。”林辉很快有了反应,使劲呼吸了一口,转头看向江月。
江月沉吟了一会儿,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嗯我的秘密是,我的姓氏其实是随我母亲的。当年她将我放在草地中,转身就去投了江,留下一封遗书塞在我的襁褓里。遗书里说,说她姓江,命里注定是要死在江中的,而她的孩子,也就是我,原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林辉听得皱眉,忍不住打断:“她说的不对,你能来到这世上,是这世界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
江月愣了愣,扭头看向林辉,见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唇瓣轻轻划过林辉的眼角和脸颊,吻干了泪痕。
“你”林辉嘴唇微张。
“嘘!”江月食指抵住了林辉的嘴唇,自己的唇瓣轻轻附了上去,“这是,安慰。”
月光洒在二人身上,如水缠绵。
远处来寻他二人的小六和小米,互相捂着对方的眼睛,推搡着原路返回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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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过去,三案件结束。
林父结束了被拘押的日子,但仍受制于汪左都尉和周富亥的控制,处于被软禁的状态
林辉也很快结束了停职,重新回到警视厅。
伤后态度大变的王警长,终日不见人影的张厅长,转正的小米,升为一组组长的老邢整个警视厅的氛围变得颇为怪异。
不容诸位多想,警视厅又迎来了新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