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游行
林辉看着江月离去的背影,最后目光定格在她的脚上,歪了歪脑袋。
第二日,刚起床出门的江月却发现门口端端正正摆着两个盒子。
她疑惑地打开,里面竟然两双漂亮轻便的鞋子,目测是自己的尺寸。
江月惊讶,遂想起昨晚月色下捧着自己脚的男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她飞快地脱下原来的鞋子,换上新鞋,竟是格外合脚。
这下,江月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哼着歌,一蹦一跳地跑去了厨房。
林辉也从屋里出来,见到颇为开心的江月,他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观察到江月穿的新鞋子还是颇为合脚的,林辉心下小小地得意起来:不愧是小爷我,一摸就知道什么尺码,嘿,我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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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早,蒂支市每个角落、各个报刊亭前便炸开了锅。
一个小士兵攥着一卷报纸,冲进东海军阀驻地内,高声喊着:“都尉,都尉大人,东三区的,东三区的报纸买回来了!也有,也有这则消息!”
汪左都尉一脸阴郁,狠狠瞪了一眼跑进来的小士兵。那小士兵哆哆嗦嗦地将报纸恭敬递上,汪左都尉接过没看几眼便丢回了小士兵的脸上。
“这几家报社,连说辞都一样,肯定是有人谋划的这一手!”汪左都尉眼睛眯了起来,“都说要赶尽杀绝,老的小的都不放过才行!”
“都尉,都尉息怒。”一个老军官上前说道,“袁老那边的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都尉要不要去找袁会长商量一下…”
“商量?商量个屁!”汪左都尉恨恨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脚步踱来踱去,“他们顾及声誉不想把事儿做绝,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都尉大人莫着急,不过是几家报社捕风捉影,胡乱报道,不会影响您的大局的。”
“你懂什么?!”汪左都尉眼睛瞪得溜圆,“这是有预谋!定是有预谋的!”
“都尉大人…”
“走,去蒂支政府,去找袁老!”
“是。”那老军官心里腹诽着“还不是要去找袁老”,面上却是毕恭毕敬,吩咐门口的护卫,“快去备车!”
汪左都尉才下个楼走到大院中,迎面就见袁会长拄着拐杖踏进了军阀的驻地大门。
“哎?袁老!”汪左都尉迎了上去,见袁会长表情凝重,便知道他也已经知道了报纸的情况,当下也不再寒暄,“袁会长可是为报纸上的报道而来?”
“你既也知道,我便不废话了。”袁会长苍老的声音透露着一丝丝的焦急,“小梁还有警视厅小张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咱们需要一个宽敞的地方,谈一谈。”
汪左都尉立马将袁会长请进大会议室,又差人去喊军机处的周富亥。
不多时,梁厚志和张瑾荟一前一后也赶了过来。四个人,人手一份报纸,看完均是面色严肃。
报纸上不仅表明了指证林都尉杀害左老的证据中的漏洞,还言辞犀利地指责了军机处、执法队随意抓人的行事作风,连带着还隐隐约约在讽刺警视厅的助纣为虐,以及蒂支政府的腐败无能。
用词之犀利、语言之婉转,看得袁会长苍老的脸憋的通红,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不过梁队长却没什么太多的感受,他指着报纸文章中的“蠹”字问道:“这个‘国之…虫’,是‘虫’吧?这是啥意思啊?”
被扒拉了两下的张厅长一阵无语,他看看上座的两个眉头紧锁的大佬,敷衍着梁队长:“啊,是,对,没什么意思,就是就是。”
“什么就是啊?我问你这说的啥意思,我怎么看不懂啊?”梁队长,一头雾水,还在追问。
“岂有此理!”袁会长坐在主座上,实在克制不住,用拐杖杵着地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汪左都尉冲袁会长抱了抱拳:“袁会长,依我看啊,这一准儿是那林都尉的小儿子搞的鬼。都怪有的人啊,太在乎什么名声,斩草不除根啊!”
这话明显是说给张厅长听的,张厅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呵!因着林都尉的事情,我这边已经是将林辉停职了,他动用不了我警视厅的力量,还能做出这些大事儿来,那…呵,就是监看的人不得力吧!”
“监看?监看谁啊?”见众人都望过来,还在吃力地看报纸的梁队长有些疑惑起来,“除了让我关着林都尉,不曾让我监看什么人啊?”
主座上的袁会长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的傻干儿子,转而看向汪左都尉:“以往这些事情都是军机处在做,军机处的那小子怎么还没到啊?”
汪左都尉心里不禁暗骂一声“又到我这了”,接着望了望大门,念叨着:“应该快到了吧,袁会长别着急。来人啊,把我珍藏的雨前茶拿来,给袁会长和诸位品鉴一下。”
一壶茶喝到后半场,周富亥终于来到了厅内。一进门,没等袁会长开口责问,周富亥上来便说了另外一个情况。
“你说什么?他们要造反不成?”梁队长听了一半,一拍桌子,晃着一身肥肉就要站起身来,“我带人去,去把他们都扣起来!”
“梁队长别着急。”张厅长虚拦了一下,看向周富亥,“周处长既然已经察觉了他们要游行示威的计划,想必已经有所对策了吧?!”
“自然。”周富亥点了下头,“昨天夜里我们情报线获取到有工厂大量赶工的异常情况,结合今早的报纸,一查之下这才明白过来。全市商户、工厂几百处,我已经派人去破坏了,就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
袁会长面色愈发阴沉:“周处长的意思是,那些商户的游行是阻拦不成了?”
周富亥点了点头,如实回答:“只能尽量降低影响了。商户多如牛毛,再怎么破坏、阻止也不可能完全阻了这场游行。袁会长,咱们总不能将所有的商户都请来喝茶。”
汪左都尉哼了一声,颇为不悦地看向周富亥:“叫你来,是让你出出主意的,哪知道除了那些报道,你又带来这么糟糕的消息!”
周富亥沉默了一会儿,碧色的双眸闪烁几下,忽然抬头:“袁会长、汪左都尉,我觉着,这事情也不用太焦虑。再不好,咱们就选个下策,先把人除掉,至于这人死之后的名声,好不好的,也不重要了。”
袁会长皱了皱眉:“照你这意思,谁来动这个手啊?”
梁队长听到这,立马跳了出来:“执法队里可不行!他要死在那里,那整个蒂支政府也脱不了干系的!那可不行的。”
张厅长瞪大了眼睛,颇为诧异地看向梁队长,心里默默揣摩:这梁厚志,到底是个蠢的,还是个机灵的?读不出报道里的讽刺之意,却在找人背锅的时候第一个跳出来甩锅,也是个奇人了。莫不是,有高手指点?
想到这,张厅长向梁队长身后看去,除了一个面貌清秀、胆小谨慎的小队员外,梁队长也没带着什么老谋深算的角色。
认真看了看那清秀小队员,男生女貌的长相、额边嘴角的淤青,张厅长皱了皱眉。
确定了这小队员只是梁队长恶趣味的对象后,张厅长扭回头,也不再去在意。
“张厅长,有何高见啊?”袁会长察觉到张厅长的小动作,出声问道。
“哦,小生愚钝,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张厅长并不想惹事上身,打了一手太极,“周处长既然说能选个下策,想必是有想法的吧!”
“既然张厅长和梁队长都选择明哲保身,那这个坏人只能…老天来做了。”周富亥笑着,眼睛里仿佛燃了一团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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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至正午,正是午饭的时间,蒂支市的大街小巷都是热闹非凡。
林辉和江月在政府办公大楼的不远处与昨日的几个小老板会面。
老邢赶来将林辉拽去一旁,江月则跟着小老板们一起张罗游行的事宜。
见人教昨日少了大半,江月疑惑地问了一句。
明老板一边给众人发赶工做好的横幅,一边和江月解释:“江小姐,来这接头的,都是要在政府区游行的人。商业区那边是我们的地盘,早就安排好了,放心吧!”
还有几个小老板也纷纷附和:“放心吧,江小姐,咱们商人最讲信用了!偏远的郊区、学校区,咱们都安排了游行队伍的!送条幅的人估摸着也快到了!”
“好!大家都辛苦了!为了左老,为了正义!咱们快些准备!”
众人应和着,加快了速度。
明老板凑到江月身边,低声说道:“江小姐,我和赵灵相熟。”
“哎?”江月诧异,立马拉过明老板,“你是,是…”
“对!”
“怪不得,怪不得昨日你那么帮我们!”
明老板笑了笑,接着脸色稍微严肃起来:“江小姐,咱们的游行计划可能已经泄露了,你观察的没错,是有些人没能来。他们是被军机处扣住了,今日怕是来不了了。”
“啊?军机处他们,已经发现了?!”
明老板点了点头:“江小姐,这次游行恐有危险,你就别去了。如果你受点什么伤,我跟赵灵可没法交代。”
“那不信,我必须得去!”
二人正说着,林辉跑了过来。
“江月,江月,游行得交给你了。”林辉语气有些焦急,“老邢说,拘押署那边有动静,他们似乎要将我父亲转移,我得去跟着,我…”
江月忙打断:“不用多说了,你快去!这里有我,你放心,你快去啊!”
林辉点了下头,转身跑了两步又停下,跑回来给了江月一个大大的拥抱,嘴唇凑在江月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接着,林辉大步跟着老邢离开。江月眼睛红红地目送林辉离开,转回头见明老板还想开口劝说,马上爽朗一笑。
“明老板,你别担心,我就跟在游行队伍里,不会有事的!”江月说着低下头,“我答应他的。”
明老板张了张嘴,但见江月极为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心里默默吐槽:这丫头,跟赵灵一样倔。
众人整装完毕,都看向江月,明老板也疑惑地问:“不出发吗?”
“再等一下。”江月笑了笑,眼睛看向远处的街角和高处的窗几,“咱们人没到齐呢!”
“没到齐吗?”明老板四下看了看,“都来了啊…”
街角有几个扛着设备的人影晃动,高处的窗几也有些奇奇怪怪的人聚集。
江月见了,面露喜色:“他们来了!咱们出发!”
明老板点了点头,向身边一个身形高大、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使了个眼色。
那男子立马领出一支小队,小队的人分别拿着锣鼓等乐器冲到大街中央。
男子提起一个扩音喇叭,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林都尉是冤枉的!揪出左老案真凶!”
随即,乌泱泱的一群工人、商贩冲了出来,纷纷跟在小队的后面,齐齐喊着相同的口号。
江月和明老板等人也举着众多横幅冲进了人群。白色绸缎上的红色口号格外醒目,吸引了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众人都是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这是闹什么呢?这么多人敲锣打鼓的!”
“你看,你看你看,我就说林都尉是被人陷害的吧!老天开眼!”
“哎哟,这游行得有上千人了吧!哎哟!”
“我还头一回见这么大阵仗!快看,那横幅上写的什么?”
“林都尉是冤枉的?!”
“说的是左老案吧?哎,左老真是可怜啊!真凶到现在也没抓到!”
“真凶到底是谁啊?!”
议论声起此彼浮,游行的队伍逐渐向着蒂支政府办公大楼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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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酒楼的三楼雅间内,一位衣着华贵却胡子拉碴的中年美男打开窗户,向游行队伍望去。
队伍的浩大、群情的激奋都没有引起男子太大的反应。而当那男子看到人群中的江月时,惺忪的眼睛忽然变得锐利如野兽。
“小柔!”男子盯着江月看了许久,直至她消失在街角,“不可能…小柔?”
身后管家模样的老人上前一步:“老爷,您怎么了?”
“没事。”男子怅然若失地坐回桌旁,吃了两口食物,又焦急地站起来,“你去查,快去!”
“老爷,您要查什么?”
“哎呀!”男子丢下筷子,夺过管家手中的披风,推开房门,冲下楼去。
老管家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老爷,老爷,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