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火炮
出了昭德宫，汪直抬头看了看天，忽然觉得这天清云淡，分外宜人，心情说不出的舒畅愉悦。
他回头望了望宫门，围墙里传来小皇子“咯咯咯”清脆的笑声和皇帝的大呼小叫。天伦之乐对于皇家来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可望而不可及。而这一刻，汪直由衷的替皇帝高兴，更为纪姐姐和小皇子开心。
还有万贵妃，万贵妃看到皇帝开心的样子，眼睛里都是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在万贵妃心目中，只要皇帝幸福快乐，就是她最大的满足。
世人一直很难理解为何年轻的皇帝会专宠一个比自己大十六岁的女人。汪直觉得，那是因为人们并没有尝试去了解皇帝和万贵妃之间的故事。
如果一个女人，在你最危险的时刻挺身挡在你的前面；如果一个女人，在你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始终陪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如果一个女人，她在黑暗中为你带来光明，让你在绝望中看到希望。
如果你也是一个有着基本的良知的人，那你也一定会像皇帝一样，在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利之后，将整个世界捧到她的面前，和她一起分享属于你们的荣耀。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但是普天之下，只有万贵妃才是皇帝的亲人。她是朱见深的妻子，而其他人，只是匍匐在皇权之下的奴仆。
那些企图改变皇帝心意的大臣，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皇帝对万贵妃的爱情，因为他们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唯独忘记把人性计算在内。所以，吴皇后才成为第一个牺牲品。不知道骄傲的吴皇后在跌落尘埃以后，会不会明白自己究竟输在哪里。
汪直哼着小曲，踱着方步走进中军大帐。钱能抬眼看看，道：“今儿看上去心情不错哟。”
汪直笑嘻嘻的道：“那是。你猜今儿在贵妃娘娘宫里看到了什么？”
钱能道：“我猜多半是看到娘娘正打算把云漪许配给你。”
汪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有心无力啊，可悲可叹。”
钱能笑了笑，道：“你看到了什么？”
汪直道：“我看到纪姐姐带着皇子在昭德宫陪陛下和贵妃娘娘。”
钱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汪直点点头，道：“千真万确。陛下说今年又要立储，立皇子佑樘为皇太子，纪姐姐母凭子贵，封淑妃。贵妃娘娘晋封皇贵妃。”
钱能搓搓手，道：“大喜事啊。”
汪直却遗憾的摇头道：“可惜我们看不到了，我们得出兵入套。”
钱能阴沉着脸，道：“我担心。。。。。。”
汪直点点头，道：“我亦担心。陛下和娘娘以及纪姐姐都担心。所以，贵妃娘娘请求立储之后将太子养在昭德宫。陛下已经准了。”
汪直停了一下，又道：“张敏准备辞了差事，去昭德宫当门监。”
钱能沉默片刻，道：“他已经承受不起一而再，再而三了。”
汪直“嗯”了一声，道：“陛下见张敏心意已决，就遂了他的意，已经命梁芳接掌御马监了。”
钱能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默默的相对无言。悼恭太子的死，他们都是亲历者，自然明白，那是怎样一副情景。
帐外小校的报门声把他们从回忆拉回现实。
“启禀大人，十里铺皇庄管事张敬求见。”
钱能沉声道：“传。”
小校领命而去，片刻，带进来一名中年男子。来人入帐之后单膝跪地，抱拳问安，这才看到，原来右手少了三根手指。
“起来说话。”钱能沉声道。
张敬起身，道：“大人请看。”说罢从怀中摸出两卷小画轴。钱能皱皱眉头，道：“这是个甚？”
“图。”
“甚图？”
“炮图。”
“炮图？”钱能和汪直诧异的道。两人凑在帅案前，张敬缓缓打开画轴。
“火炮乃军国重器，铸造图纸都在工部或兵仗局，你哪里来的？”钱能冷冷的道。
张敬道：“卑职也是行伍出身，焉能不知其中厉害，这两张图，一曰威远炮，一曰百子铳。是卑职昨日在庄中所得。”
钱能神色阴沉，道：“仔细说来。”
张敬躬身道：“庄中有一名重伤的兄弟，日前大人发放了抚恤银子，他左右也是用不上，便托人带回家中。他家人得知他负伤，便派了他兄长来探望。”
张敬顿了一下，接着道：“他这兄长，有一至交好友，乃是南京工部虞衡清吏司军器局的一名员外郎，平素接触火器制造，颇爱专研，便研发了这两种火炮。”
钱能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道：“那为何会到你手里？”
张敬道：“这员外郎将图纸呈与上司，上司竟斥为奇巧淫技，嗤之以鼻。那员外郎心灰意冷之下，某次与好友饮酒，心中悲苦，便欲毁去，幸而好友将之保留。这人来探望胞弟，听闻了我军与北虏大战的经过，便将此图献出。卑职得之，赶忙便来送与大人参详。”
汪直边听边端详两幅图，道：“这威远炮炮身修长，与别炮不同的是炮身未见铁箍加固，如此一来，是否有炸膛的危险？”
随即向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小校应声而入。“请神机营孙千总来议事。”
小校领命而去，不多时，孙琪报名而入。
钱能手指炮图，道：“你且来看看。”
孙琪凑上前仔细端详这两张图。汪直把他刚才的担心又说了一遍。孙琪摇摇头道：“不会。因为这炮与我军中之炮，大有不同。”
“有何不同？”汪直问道。
“我军中皆为铜炮，铜性较软，遇热易变形，因此炮身加以铁箍。但是这图中的威远炮，却是铁炮。”
钱能奇道：“铁也能铸炮？”
孙琪摇摇头道：“铜贵铁贱，之所以舍铁而用铜，皆因化铜较化铁容易。因此铸铜炮可用铁模，但是铸铁炮则需用沙模或者泥模，一个模具从制作到阴干，往往耗时数月。只能用一次，用后即毁，且炮身易出小孔，谓之砂眼，些许砂眼，则全炮都无法使用。故而弃铁而用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