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定计
钱能缓了一缓,道:“二,开海。”
“开海?此事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朕几次议论此事,皆为大臣所阻。”
汪直接过话头,道:“不错,不仅仅是陛下,英庙也曾有过开海的想法,也是无疾而终。原因不过两字:利益。”
“太祖皇帝有制:片板不得下海。是因为当时有陈友谅残部下海为盗,骚扰沿海,所以太祖的禁海令是为了防止海盗获得人员和物资补给,并非定制,而是权宜之计。所以太宗宣宗皆有下西洋的举措,并从中获利无数。海禁如今已名存实亡,沿海豪强自行组织船队,与海外贸易,从中牟取暴利。并大肆贿赂朝廷大臣,阻止开海,并断章取义,抬出太祖的祖制来迷惑世人。”
万贵妃闻言怒道:“着实可恨,误国而肥私。”
汪直道:“圣明无过娘娘。”
汪直道:“陛下,纵览我大明海疆,绵延万里,江南之米粮布匹,若是北输,最方便便是沿海而上,直达天津。比起如今漕运,不知便宜方便几何。为何舍近而逐远?漕运之中,利益纠缠更甚,牵连各行各业众多,如今已轻易难动了。江南世家大族,在海利和漕运中不知所获多少,以所获之利大兴文化,培养人才。陛下可知这每年科举,榜上有名多为南人,而这些人登阁拜相,又反哺世家,如此循环往复,以我大明之民脂民膏,滋养江南之豪强。长此以往,只知逐利,而不知有国,非我朝之幸啊。”
皇帝拍案而起,怒道:“当真无父无君,不忠不义,该死!”
汪直见皇帝龙颜震怒,连忙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此刻边事为重,若激起民变,耽误了复套大计,则我军百战浴血之功,毁于一旦,岂不可惜?”
皇帝点点头,道:“不错,事有轻重缓急,为今之计,当以复立东胜三卫为最。”
汪直从皇帝嘴里听到“东胜三卫”几个字,向钱能挤了下眼睛,钱能偷偷竖起大拇指。
皇帝踱了两步,道:“朕决意派遣中官,南下赴经济繁华,矿产丰富,交通便利之处设立税关,一方面为国牟利,一方面侦缉不法之事,将来若有异动,也可早做绸缪。”
汪直顿首道:“陛下圣明。”
“明日朝议封赏之后,便讨论移民屯边。”
皇帝下定了决心。
十月三十日,大朝会。
汪直钱能早早寻个角落站着,只见锦衣卫的大汉将军陈设了卤簿仪仗,教坊司准备钟鼓大乐,礼仪司陈列诸国文书、贺表、贡物,几名纠仪御史散布在大殿各处,负责纠察百官。
百官陆续到达,没人在这种时候交头接耳,否则被御史弹劾,非常丢脸。
时辰一到,有中官高呼:“皇帝升座。”登时鼓乐齐鸣,皇帝缓步端坐龙椅之上。百官在中官指引下整齐的行跪拜礼,山呼万岁,万万岁。礼毕,各笔直肃立。
繁文缛节,令人昏昏欲睡。
汪直轻轻捅了一下钱能:“不要打呼。”
钱能连忙站直了,四周看看,没人注意。
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站在御阶之上,缓缓展开一份诏书:“王越加兵部尚书衔”
汪直连忙道:“重头戏来了。”
“噤声。”一声低喝,纠仪御史看了过来。
“宁武、延绥、甘肃设三边总制,以王越加兵部尚书衔,领三边总制,节制边军并陕西巡抚以下军民,荫一子为锦衣卫百户。”
“余子俊加右都御史衔,巡抚延绥。”
“宁晋伯刘聚,增食禄500石,荫一子为锦衣卫百户。”
“许宁进都督同知,佩靖虏将军印,延绥总兵官。”
“周玉进都督佥事,佩征朔将军印,宣府总兵官。”
“延绥、宁武、甘肃、宣府、大同各镇镇守太监以及参战官兵俱升一级。夺旗、当先、破阵等功劳俱加三级。另依斩首、俘虏以及缴获核对数量,发银壹拾贰万六千三百一十两。令户部按时拨付。”
“吾皇感慨众将士舍生忘死,为国血战,特拨下内帑金花银三十万两,以酬功臣。”
封赏完毕,王越代表边军领旨谢恩。
朝议完毕,皇帝召内阁大臣、六部主官、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在京挂印将军、领兵勋贵、王越和余子俊至乾清宫议事。
汪直钱能两人自回西苑。
钱能击鼓聚将,众人到齐。汪直环视众人,道:“此战我军伤亡甚重,我与指挥使大人痛心不已,昨夜我等面见陛下,讨下恩典。”
“丁三,城外十里铺皇庄划归我先登营,用以安置因伤退役人员。”
丁三抱拳领命。汪直又道:“这十里铺地处京畿要道,往来行人如织,你需安排心思缜密,机巧伶俐之人主持。目的便是趁机吸纳人手。”
“直隶、山东、河南、河北各地土地兼并越演越烈,农民失去土地,被迫背井离乡,多有到京师左近谋生之人,其中有一技之长者甚多,甚至有人身怀绝技,怀才而不遇。若是就此湮没,岂不令人可惜?”
丁三一边思索,一边点头,道:“大人深谋远虑。末将必尽心操办。”
钱能接着道:“我军急需补充,如今场子已荡然无存,再寻阉人补充已不可能。我等得陛下恩准,在京畿三十五卫中挑选军余入伍。”
众将大喜过望。
钱能又道:“京中勋贵找了贵妃娘娘的门路,想来我军中效力。”
众将顿时面色各异。汪直微微一笑,道:“我在贵妃娘娘提了两个条件。一,如孙琪般有真才实学。二,能通过三个月军训。勋贵当中,也并非尽是无能之辈。勋贵家学渊源,能与国同休的,岂能没有独门绝技?若是真的有人欲奋发图强,我等也愿意成人之美。”
汪直环视众人,道:“诸位与我兄弟同生共死,便是我之手足心腹,大可不必有什么顾虑。”
“这京中勋贵有一样东西,其实是我等最欠缺的。”汪直顿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