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御宴
汪直扭头向旁边看去，看到一个小太监在不远处低头顺眉的伺候，随手捻起一颗不知什么豆子，向那小太监丢去。
“唉，没丢到。。。。。。”
“看我的。”钱能索性拿起一个杯子，作势要丢。
汪直怒道：“你不如把那个大碗扣在他脸上。”
钱能讪讪一笑，汪直白了他一眼，又丢过去一豆，口里低声喊：“中。”
那小太监脑门中了一豆，茫然抬头四顾，汪直向小太监挤眉弄眼，小太监终于看到了汪直，连忙挤出一个笑脸。
汪直招招手，那小太监向左右看了看，轻手轻脚溜过来。
汪直附在他耳边，道：“给咱家兄弟俩儿寻两只羊腿，新鲜果蔬来吃。”
钱能在旁边道：“清炒虾仁，烧鹿筋也各来一盘。”
小太监闻言腿一软，苦着脸道：“二位祖宗，奴婢去哪里寻这些吃食？”
汪直伸脚踢了他一下，道：“没用的东西。贵妃娘娘身边今日是何人伺候？”
小太监歪头想了想，道：“是云漪姐姐。”
钱能挤眉弄眼地道：“是你相好。”
汪直笑道：“快去寻她，说我兄弟俩在边关天天吃草，日日食糠，已经快要死了。”
那小太监答应一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不多时，那小太监溜了回来，左右打量一下，见无人注意，便自身后摸出两个盘子，递给汪直。汪直劈手接过，放在桌子上，那小太监转身又拿过两个盘子，汪直正奇怪他为何动作如此之快，那小太监身后人影一闪，一张俏脸伸了出来。
汪直看着那笑意盈盈的小脸，两个漂亮的酒窝——不是，说错了，梨涡——映入眼帘。
汪直做了个鬼脸，云漪报以一笑，低声道：“你俩酒席散了到昭德宫来，娘娘召见。”
钱能低声道：“你不想见他？”
云漪俏脸一红，嗔道：“再胡说便把酒菜还我。”
钱能连忙转过头，道：“我错了。”便再不说话。
云漪悄悄走了。汪直撕下一块羊肉丢在嘴里，钱能亦不甘示弱，两人在角落里便大嚼起来。
皇帝一边与群臣饮酒，一边接受诸位大臣的轮番恭贺。皇帝扫视群臣，许久才在角落看到汪直钱能，见两人埋头猛吃，皇帝不由一声叹息，扭头对万贵妃道：“那看那两个孩儿，连这光禄寺的饭食都吃的如此香甜，可见边关穷苦。”
万贵妃捂嘴一乐，道：“这两个家伙虽然身为内监，但是从小却也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不曾少过，陛下觉得他们会吃光禄寺的饭？”
皇帝奇道：“可有什么蹊跷？”
万贵妃笑道：“陛下不是有个什么宝贝，从不肯轻易示人的那个。”
皇帝一拍脑门，转身对内侍道：“取千里镜来。”
少顷拿到，皇帝举起千里镜向汪直钱能看去。看了片刻放下千里镜，对万贵妃道：“这两个混账偷吃小灶。”
万贵妃宠溺的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到大，精心呵护的男人，捂着嘴笑个不停。
酒宴散去，皇帝传旨明日大朝会，在京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勋戚、外国使节一并出席，公布对此次大捷的封赏。
汪直钱能吃了个肚圆，摇摇晃晃的向昭德宫走去。有巡夜太监见两名武将打扮的行走在内宫，连忙出声喝骂。
汪直大怒，便要冲上去动手。一袭蟒袍飘动，拦住了他。定晴一看，却是张敏，身后还跟着怀恩，覃昌和尚铭。
张敏笑道：“你俩未着宫中内侍服饰，在内宫行走，他们出声喝止也是对的。”
汪直钱能连忙施礼。怀恩等人受了他俩一礼，怀恩正色道：“今日，请受我等一拜。”说罢四人长稽到地。
二人连忙伸手相扶，口称不敢。
怀恩正色道：“今日我等并非拜你二人，是拜为我大明舍生忘死，浴血建功的好男儿。”
说罢四人再次长稽，钱能二人手足无措。怀恩再次开口道：“这一拜，是拜先登营为国血战，取义成仁。”
四人第三次长稽，怀恩道：“你二人收留那些个阉人，自成一军，说起来，这朝堂内外起初也都是当个笑话在看。你二人年少得宠，便当你二人是小儿胡闹罢了。但是这一次，你二人率军出征，大获全胜，却是为我等残缺之人扬眉吐气。咱家在此谢过你二人了。”
钱能汪直抱拳施礼道：“各位公公明鉴，我兄弟二人与全营上下，身体残缺，但报国之心，未有稍许减少。公公未见大战当日，我先登营伍长袁破甲怀抱火药，冲入敌阵，与敌偕亡；我营官兵，与北虏争斗，未见一人后退半步，逐寸争夺，不死不休。”
汪直声音已经哽咽，道：“公公，我等中官向来为文武所轻视，盖因皆视我等为皇家走狗罢了。但是经此一战，汪直觉得，我大明无论出身如何，为国捐躯，舍生忘死之心犹在。我二人决意专心兵事，让天下人从此不再看轻我等阉人。”
怀恩上前牵住汪直的手道：“你二人若安心在陛下和贵妃身边伺候，十年之内，老夫这个位置必然是你们的。你等若领兵在外征战，时间一长，圣宠消弭，祸福犹未可知啊。”
钱能摇摇头，道：“公公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视公公如师如父。经过这一次，钱能觉得，那如诗如画的万里山河，才是我向往的天地。我决心此生沙场征战，以报效皇恩。百死而无悔。”
汪直伸手牵着钱能道：“我二人首次携手，便是一起抬着一个食盒。我二人今生约为兄弟，但求同生共死，为国驱驰，请公公成全。”
怀恩低头不语，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道：“好，好，好。你二人既然心意已决，咱家向你保证，今后内廷之内，必倾尽全力相助。望你二人建功立业，成就万世之功。”
怀恩拭去老泪，挥手让两人自去昭德宫。几名老太监相顾唏嘘，张敏看着两人蹦蹦跳跳的消失，喃喃的道：“郑三宝，刘马儿后继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