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岔
九月二十六日，先登营全营按计划开拔。夜不收前出十里，探查敌情，三千营全营出动，沿行军路线搜剿两翼。
五军营为前锋，神机营居中，辎重营殿后，全军静悄悄向三岔疾行。
刘聚控马缓行，扭头对汪直道：“昨夜总督大人已亲自率兵自红山儿墩越边入套了。”
汪直皱眉道：“总督大人亲身犯险。。。。。。”
刘聚摆摆手，道：“这孤军深入，最为凶险。稍有不慎，便是全军尽没的下场。所以自古若非主将意志坚定，绝无成功之理。”
汪直乖巧的打开水囊，递给刘聚，刘聚饮了一口，还给汪直，接着道：“这边军将领，勇猛有余，谋略却不尽如人意。这千里奔袭，时机往往稍纵即逝，临阵犹豫不决，便会前功尽弃。所以总督大人亲自领兵，便是恐怕将领害怕担责，以致贻误战机。”
汪直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刘聚左右看看，低声道：“以文御武，便是如此了，边将畏首畏尾，不思进取。所以朝廷年年用兵，年年无功。若是遇到像王总督、余巡抚这样知兵的文官还好，若是遇到草囊饭袋，兵败身死也是寻常事。”
汪直默然片刻，长叹一声道：“长此以往，非国家之福啊。”
刘聚也是悠悠叹了口气。
汪直想了想，道：“叔爷，对癿加思兰了解多少？”
刘聚想了想，扭头对汪直道：“说起来，这癿加思兰成今日之患，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我大明的文官无用。”
汪直奇道：“这是何故？”
刘聚叹了口气道：“这癿加思兰本为哈密王麾下大将，哈密忠顺王世代统治哈密，为我朝西北屏障，恭顺忠瑾，在我大明扶持下，一向是关西诸卫中最强。直到瓦剌太师也先。。。”
汪直一惊，道：“土木堡那个瓦剌统帅？”
刘聚点点头，道：“不是他还有谁？此人确实是一世豪杰。他发兵攻打哈密，将哈密王掳去蒙古，以至哈密群龙无首。也先死后，哈密重新拥立哈密王，却已经不再是蒙古黄金家族察合台的后裔，这癿加思兰便借口新哈密王未得我天朝册封，名位不正，兴兵作乱。”
汪直撇撇嘴道：“那就请朝廷尽快册封便是了，左右不过是一纸诏书的事情。”
刘聚拍了一下大腿，道：“合该如此。但是英庙先是派贺玉前往哈密，这厮到了西宁，畏惧兵祸，竟不敢再进一步。哈密王无奈再次上书朝廷，英庙大怒，下令逮捕贺玉，改派李珍为使，出使哈密。结果那李珍与贺玉一样皆为无胆鼠辈，也不敢前往哈密，拖来拖去，终于被这癿加思兰攻破哈密。哈密王逃往甘肃避难，这癿加思兰遂自称太师，屡屡入寇，以成边患。”
汪直听刘聚讲完，连连摇头，道：“真是腐儒误国啊。”
刘聚也是叹息不止，道：“我大明痛失哈密，西北门户洞开，边防压力与日俱增。所以总督大人屡屡主持复套，便是希望可以收复河套，重新打开通往哈密的通道。若可以使哈密重回大明，则我西北三镇压力大为缓解，天下雄兵，陕甘为最。届时西北精兵源源不断接应宣、大，则我军可不断出击，将蒙古各部向北驱逐。”
刘聚接过汪直递上来的水囊，痛饮了几口，道：“越向北，越是苦寒，养殖牛羊规模便越小，相应的，族群人口也就越少。而北地土著，越往北亦越是彪悍，越是难以制服。所以蒙古稍有余力，便思南侵。”
刘聚马鞭一扬，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边墙，道：“你可知这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说法？”
汪直摇摇头，道：“请叔爷教诲。”
“这黄河一入陕西，地势陡然变急。河水裹夹泥沙奔腾而下。过了山西，进入华北，地势变缓，泥沙堆积，拥塞河道，便成水患。久之，河道不堪重负，河水便破口改道。”
“每次改道，都是哀鸿遍野，饿殍遍地的人间惨剧啊。”
“唯有这河套之地，水流平缓，水草丰茂。金银铜锡，物产丰富。若用来养马，则山东马政之严苛害民，立时可解。近年来山东民变四起，盗贼呼啸流窜，大都是这马政害人啊。”
“这复套只是第一步，复套成功，便需筑城，移民充实边防，才可以此为基地，开拓西域，此盛唐之所以威服四海之缘故。”
汪直听刘聚说完，勒住战马，刘聚扭头道：“你停下做甚？”
汪直下马拜道：“今日得叔爷教诲，方知叔爷老成谋国，孙儿万分敬佩。”
刘聚招招手，汪直上马跟上，刘聚道：“这筑城移民的事情，并不是我等武将勋戚可以谋划的事情。还要仰仗总督和巡抚大人，不过。。。。。。”
刘聚扭头望着汪直，语重心长的道：“你和钱能皆为帝王亲信，若是将来在这件事上能够施以援手，还望你二人可以多多帮忙。某为这三镇兵民、齐鲁苍生先行谢过了！”
汪直用力点点头，道：“请叔爷放心，汪直钱能必定全力以赴。”
全军隐蔽行进到三岔，汪直钱能以及众将在刘聚带领下登上高处。刘聚四下看了看，道：“总督大人选这三岔，命我等设伏，你们可看出了端倪？”
钱能四下远眺，道：“总督大人果然胸有丘壑。此处是个三岔口，两侧山高路陡，不利骑兵通行，却利我步兵隐藏。且此地地处要冲，癿加思兰无论从哪边北返，终归要走这中间大路。”
孙琪拱手道：“此处若以偏厢车阻塞大路，枪铳弓箭分布两侧，居高临下，再以精兵截断敌军后路，则北虏匹马难以北归。”
刘聚赞许的点点头，道：“很好。”
转头看向钱能道：“那便请你指挥布置。”
钱能抱拳道：“总督大人请您为主将，末将岂敢僭越？”
刘聚摆摆手，道：“无须推脱，本爵戎马一生，今日便要躲个清闲。我自带二十亲兵去那边山谷歇息，本部兵马，自由你调遣。切记，若拾得肥羊美酒，送来与我享用，其余琐事，莫来烦我。”
众人躬身应命，刘聚拍拍钱能的肩头，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