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军法
汪直抬头看着辕门旗杆上悬挂的三颗头颅，忍不住胃里有点翻滚。
有一个是迟到了两次。也许真的是训练太累了，连密集的鼓声都没有敲醒他，当他被刀架在脖子上依旧苦苦哀求的时候，汪直都觉得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但是随着钱能手臂落下，他也被刽子手一刀砍下了脑袋。
另外两个是受不了高强度的训练，逃跑被抓了回来，逃兵在任何时代都是可耻的，他们俩死的不冤。
借着这三颗人头，汪直在军中进行了一场普法教育。悖、慢、懈、构、轻、欺、淫、谤、奸、盗、探、背、狠、乱、诈、弊、误，十七杀，五十四斩——构成了明军的司法体系。
在汪直的坚持下，《步兵操典》的内容被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尽管有快有慢，但是还是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完成了既定的训练科目。
北方的十月已经有了萧索的味道，满地的落叶映射出一片金黄。
较场上，三个月前歪歪扭扭的队列已经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整齐划一的方块。汪直看着眼前的方阵，心中一阵感慨。
汪直向传令兵示意。传令兵快步向前，转头等着汪直的吩咐。汪直向钱能点头致意，钱能也点点头回应。
汪直朗声道：“我先登营奉旨成军，已有五个月。五个月前，你们还是场子里一群苟延残喘之辈；五个月前，你们还是这京师中人人厌恶，唯恐避之不及的废物；五个月前，你们还像狗一样，被官兵追赶扑杀。”
汪直环视全场，道：“所幸，蒙圣上不弃，收编尔等为天子亲军，更御赐营号先登营。天子的期许，便是希望我等临阵先登，为天子前驱。这是我先登营的荣耀，更是我等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机会。”
全场除了旌旗猎猎作响，鸦雀无声。
汪直满意的点点头。
钱能大步向前，朗声道：“今日较场比较，三个月来诸位训练的结果如何，便在今日分晓。比较完毕，视各人成绩分派营属，确立职司。望诸君奋勇向前。”
随即军鼓响起，五色军旗在将台上高高树立，军旗变幻，阵型也随之缓缓移动。
三千营依旧是那三百人，钱能汪直皆言“兵不在多而在精”这句话，但是实际上这养一营骑兵靡费太多，多了实在是养不起。由千总张山统领，张山便是那日与汪直讨论《步兵操典》之人，汪直给他下的评语是“忠勇双全”。此人原是忠武营中一名把总，边军出身，因为不肯与上峰同流合污，贪污军饷，屡遭排斥，更是借此次先登营成军的机会，被一脚踢出来。张山初来时也是心灰意冷，自觉出头无望，却发现这钱能汪直皆有进取之心，又无贪腐克扣的恶习，加之一来就加官晋爵，凭空升了一级，成为千总，这一级在军队中，便是天壤之别，须知这千总，已经是军中高级将领的门槛，有独立领军的资格了，心下便起了为钱能汪直效死的心思。素日里操练也是身先士卒，与普通士兵同卧同起，丝毫没有看不起这帮残缺之人的心思，因此在军中威信颇高。
钱能命张山统领三千营，立营于中军，也兼做亲兵，将之前借调的三百官兵厚加赏赐，遣回归建。却有百余人不愿拿了赏赐就走，乞求留下。钱能也珍惜这些老兵，便让汪直去打点。这种事汪直轻车熟路，无论诱之以利，还是示之以威，都是团营将领不敢拒绝的，毕竟少了这百多号人，又多了一笔贪墨的进账不是。汪直顺便溜到御马监，找张敏要了几十名弓马娴熟，武艺精纯的内操太监，一并充入三千营，凑足五百之数。
五军营以军官刘淞为千总，此人是边军斥候出身，累功至把总，平日少言寡语，气度沉稳，不善钻营，却是钱能最为喜爱的大将。
神机营千总孙琪是正儿八经的勋贵子弟，其父孙辄天顺五年奉旨随父孙镗平定权阉曹吉祥叛乱，孙辄身先士卒，断曹钦一臂，随即被乱军所杀。事后孙镗受封怀宁侯，孙琪以功臣之后授锦衣卫百户的荫职，孙镗去年去世，追封涞国公。这孙琪没了祖父依靠，爵位又轮不到他继承，有司干脆打发到这先登营。这孙氏靠平定太监叛乱封爵，如今又与太监为伍，也有成心恶心他的意思。一般人落到这般田地，或自暴自弃，或兴风作浪，或心怀怨恨，但是这孙琪却是个异数。
盖因这孙琪平日没什么爱好，偏爱专研火器，无论是火炮、神箭、枪铳子药，无不精通。之前只是一个人默默研究罢了，到了先登营，观察到汪直训练之法，大为赞叹，没几日便给汪直钱能上了一副条陈，详细陈述了火器战阵，兵车配合之法，令汪直钱能叹为观止，如获至宝。
辎重队千总丁三，没错，他就叫丁三，却也不是陌生人，便是张敏身边听用的魁梧太监，那日为汪直引路去御马监草厂之人。此人对粮草兵器的储存、运输，马匹的保养等极为熟悉。汪直对他的到来颇为意外，以张敏跟汪直的关系，他是绝不可能掺杂什么亲信过来监督的，于是汪直便直截了当问他，丁三的回答颇为令人意外。
“大丈夫当执三尺剑，建功立业尔。”
五军营、神机营、定额一千人，辎重营原有八百人，这几个月中又有训练负伤过重、体力羸弱者百余人，本来在裁汰之列，但是钱能不忍弃之不理，索性一并编入辎重营。
这三营不按卫所和团营既有的编成，由汪直自创的方法编组。
“以五人为一伍，设伍长一；十伍为一排，设排长一，传令兵二，记录兵二；十排为一司，设把总一，传令兵一伍，记录兵二；两司为一营，设千总一，传令兵一伍，书记官一，记录兵一伍。合计全营一千一百一十八员。”汪直合上名册，道：“编制即成，立刻下发各营名册，按日点卯，准时操练，不得懈怠。”
众将轰然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