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先登
攻坚首入，谓之先登。
钱能全身甲胄，按剑站在高高的将台上，威风凛凛。汪直本身就比他矮了一头，气势上差了一分。
汪直咂咂嘴，道：“我应该换身行头，羽扇纶巾。”
“狗头军师那种么？”汪直瞪了一眼钱能。两人往台下看去，见几千人歪歪扭扭的挤成一团，蔚为壮观。
“头突然好痛啊。”钱能喃喃说道。
汪直也叹了口气，道：“慢慢来吧。”
是够慢的，转眼入西苑两个月了，这些人不要说操练，现在也只是在棍棒的威胁下，将将改掉了随地便溺的习惯而已。
两个月时间内也不是一无所获，先登营在西苑建立起一个足够容纳五千人的军营，司礼监给的一万两显然是不够的。皇帝出于保护汪直积极性的目的——而不是重视这只“军队”——从内孥中拨付了一万两，继而引发了言官对汪直的一次攻击：“汪直年幼，未谙世事，虚费国孥，好大喜功。”
汪直咽不下这口气，死皮赖脸的找上万安的儿子，天顺元年的进士，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万翼讹诈了一批军械。
粮草来自兴平仓和富新仓，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恭顺侯吴瑾对皇帝的宠臣表达了足够的善意，左右不过五千人，能吃的了多少？谁想到汪直派人直接拉走了五千石，先登营定制非战时每人每日米半升，一日全营所需不过二十石，一次拉走大半年的粮草，也难怪恭顺侯气得跑到司礼监堵门大骂。
汪直又跑去给万贵妃讲了几次故事，别管哪个朝代忠贞壮烈的事迹，讲的万贵妃唏嘘不已，每次总能连哄带骗的搞一两千两银子，几次下来，万贵妃突然发现自己想打个好点的头面都不太够了，现在干脆给守门的小太监每人发了一根棍子，说是再见到汪直就直接打跑，无须通报。
纪姐姐倒是大方的很，太后、皇帝、贵妃的赏赐和自己的份例银子都给了汪直，说是反正在西宫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其实以纪姐姐的聪明，投资汪直就跟投资自己儿子没什么分别，如今三皇子熬成了皇长子，皇帝的宝座看上去也不是那么遥远了。话虽如此，废后吴氏还是委婉的表达了以后不再欢迎汪直的美好愿景，汪直表示相当理解，并且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汪直从人见人爱混到天憎人厌也不过用了两个月时间而已。
汪直对钱能道：“这儿以后就是咱的家了，不搞出点名堂，咱俩怕是回去扫地都没位置了，忒得罪人了。”
钱能撇撇嘴道：“那是你，别加上咱俩，我在宫里人缘好着呢。”
中军大帐，钱能敲起聚将鼓。片刻各队将官聚齐。钱能点卯之后，沉声道：“诸位，先登营今日便算是正式成军了。诸位都是从十二团营挑选出来充实先登营的军官。本官也知道，诸位挑选到先登营来，多半都是平日混的不太如意的，被打发到这里多少也有些发配的意思。”
钱能环视众人，见众人神色各异，道：“先登营蒙皇上器重，赐下空白告身，本官在这里做主，诸位既然入营，即刻官升一级。汪监军。”
汪直手捧告身示与众人，见众人眼中皆有热切之色，道：“我与钱指挥使皆为皇帝近臣，尔等当有所耳闻。这先登营日后便是天子亲军，尽心竭力者，何愁升官发财？若有疏忽懈怠的想法，今日便可自便，也算我等相识一场，不失和气。过了今日，再有二心，哼哼，汪某虐杀官员也是被御史弹劾过的，流放的却是御史。我等阉人刁毒狠辣的手段，一试便知。”
众将闻言轰然起身，抱拳道：“愿为公公效死，不敢心怀贰志。”
钱能点点头，道：“很好，诸位请坐。”
汪直清清嗓子，道：“本官奉旨监军先登营，营中将校，官升一级，即刻填写告身，呈报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存档。”
说罢，有刀笔吏上前询问众将名字，籍贯，生辰，履历一一填写清楚，两相核对无误，便交到钱能案前，钱能加盖指挥使大印，随即呈报有司。
忙完一通，众将喜笑颜开，汪直又命人端出一盘银子，财帛最能动人心，众将的眼光又热切些了。汪直道：“即日起，先登营中将校皆赏双俸。”众人忍不住叫出声来，以往只知有克扣的主将，却未见过今日这等大方的上司。
银子分发到众将手中，钱能长身而起，厉声道：“诸位以往军中陋习，本官也略知一二，本官不吝高官厚禄，那么先登营中，便不可出现克扣粮饷的事情。若有人胆敢犯险，可试试本官手中刀利否！”
众将轰然应命。
恩威并用之后，钱能汪直转入正题。
钱能道：“如今营中兵士散漫懒惰，战法根基全无，当以操练为第一要务。每日起床，进食，操练，休息皆须按时，诸位回去晓谕全营，明日起卯时二刻起床，卯时三刻集合，未到者首次责军棍二十，再犯者以军法处置；卯时四刻至辰时，晨跑十里、二十里、三十里，循序渐进，适时增加；辰时进早饭。。。。。。”
钱能一条条说，刀笔吏一条条记，众将是一条条越听越心惊，心道这两位皇帝宠臣看样子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闹着玩的，每日事无巨细，规定的如此细致，令人刮目相看。
钱能说的累了，向汪直使个眼色，汪直接着道：“先登营与其他团营一样，设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各一。五军营步骑各半，三千营皆为骑兵，神机营以战车火器为主。明日操练完毕后，在营中遴选三十岁以上者、体质瘦弱者另立一营，为辎重营，此为我先登营独特之处。此外年龄在十四岁以下，家世清白者，同样遴选出来，送入宫中。日后京中再有自宫者，皆有五城兵马司送入先登营，分别遴选后再决定分配，宫内不再直招宫人。”
钱能接着道：“此为善政，内阁和司礼监诸公都称赞过。”
汪直点点头，道：“近三个月不得发放兵器，操练以体能、队列、阵法、旗帜口令为主，三个月后，务必全营上下焕然一新。”
钱能站起，众将也跟着站起，钱能抱拳道：“上下同欲者胜，同舟共济者兴。望诸位与我兄弟二人同心协力，立万世不易之功。”
众将齐声道：“愿为二位大人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