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团营
太监游行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让朝廷面子上无光，也引起朝堂的注意。
今日常朝散朝后，皇帝在乾清宫召见内阁大臣和各部尚书议事。日常奏对结束后，终于有人提起了前几日太监游行的话题。
皇帝传召司礼监和东厂到场参加会议。
“闲汉和军余无路可走，以进宫办差为晋身捷径。有些人与宫人联络，居中联系，收取酬劳，渐渐形成规模。本来依宫中制度，有了空缺才可招募人手，但是个别歹人利欲熏心，宫里需要两百人，到了他们口中，便成了两千人。大肆招募，收取高额费用，动辄使人倾家荡产。原本依照制度需有司审查后才能入宫净身，发展到后来，有些人不惜自宫，以期望可以优先入宫当差。”
“后来逐渐在城门外聚居，形成规模，称之为场子。”
尚铭娓娓道来，将城外这些阉人的来历与诸大臣说明。
“这些人平素很难找到稳定的工作。因阉人身份特殊，无人敢雇佣，因此他们通常在朝阳门和阜成门帮人运粮或运煤，勉强糊口。更有其中孔武有力者，拉帮结伙，作奸犯科，盗窃、欺诈、劫掠过路行商等等。渐成京中一患。如今更发展到结伙冲击皇城，当真到了不治理不行的地步了。”
尚铭汇报完毕，退到一边。
皇帝嘉许的点点头，转向各位大臣，道：“诸公有何良策？”
诸位大臣互相看看，有人起身道：“启奏陛下。”原来是万安，在万贵妃照拂下，升迁极快，如今已经是翰林学士，入阁参赞机务了。
万安道：“这些阉人终日无所事事，才是滋生祸端的源头。除了入宫当差，这些人也实在无路可走。若能为这些人寻一条出路，才是长治久安之策。”
皇帝点点头，道：“翰林言之有理。”
万安得到鼓励，道：“我等外臣终究对此事不该过多干预，还是请中官出面解决才是。”
怀恩闻言暗骂一声。
皇帝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道：“也有道理。”
万安回归座位，次辅彭时暗暗伸个拇指，“踢的一手好皮球。”
怀恩躬身道：“文华殿内监汪直、钱能，近日出入场子，熟悉内情，可下旨召见应对。”
“准。”
汪直钱能穿了青衫小帽，入乾清宫参加会议。
众人见惯了这两个家伙平日鲜衣怒马的样子，今日如此低调，忍俊不禁。皇帝白了一眼，道：“今日御前议事，你二人对解决宫外阉人聚集作乱可有良策？”
汪直低眉顺眼的道：“有的。”
然后不发一言。众人等着他接着回答，却不料他再不说话，宫殿中沉寂了好一会，皇帝终于大怒，道：“你这混账！说话吞吞吐吐。可是皮又痒了？”
汪直连忙道：“陛下息怒，奴婢只是平日看到诸位大人说话都是这般卖个关子，以为陛下喜欢。”
皇帝翻个白眼，道：“也罢，今日你若有计较，还则罢了，若无妙计，朕也不介意。。。。。。哼哼，暂且卖个关子。”
众人大笑。
汪直一拉钱能，两人自顾自站起回话。皇帝笑眯眯不以为意，万安却瞥了一眼周围同僚，见众人皆有异色，心下暗道这两个小太监荣宠当真无人可及。
“那日阉人聚会，我与钱能便思索破解之法。有上中下三策，供陛下与诸公参考。”
“其一，以霹雳手段，遣团营驱散诸人，赶出城外，令其自生自灭。”
有大臣出声道：“这万万不可，朝廷有好生之德，这种方法，世人难免诟病。”
汪直点点头道：“这是下策。”
汪直又道：“国朝有照顾鳏寡孤独的制度成例，可遣人将诸人编练成册，发还原籍，有劳动能力的，发给田亩屋舍，确实无力求活的，由当地统一照顾。”
又有大臣道：“这靡费未免太多，各地本来没有这样一笔预算，而且一旦形成定例，其中必有弊端。”
汪直点点头，道：“确实如大人所言。”
皇帝出言道：“那以你之见，上策又是什么？”
汪直看了一眼钱能，道：“这上策却是钱能的主意，奴婢不敢贪功，便由钱能为陛下和诸位大人分说。”
钱能躬身施了一礼，道：“我观察那场子里的众人，八成都是年轻力壮之人，少量孩童，皆因宫中选人，也原本就是挑身强力壮者充为杂役，做些下力的活计。孩童可塑性强，更好使唤，而且在宫中效力时间也会更长。年老之人主要就是这次遣散的人，他们多半是无处可去。他们在宫中效力多年，手中各有积蓄，临走时陛下格外开恩，有赏赐了50贯库存大钱，成色极佳，若是勤俭度日，足够安享晚年。因此奴婢想来想去，想出一个法子。”
“请陛下恩准在西苑开设内操团营。”
“内操团营？”
“不错，如今京中有十二团营，奋武、耀武、练武、显武、敢勇、果勇、效勇、鼓勇、立威、伸威、扬威、振威。号为选锋。同时也承担皇城与京城的防务。如今宫中御马监的内操太监年纪普遍偏大，人数也是逐年减少，渐渐不堪大用。”
“将场子里的人编练成伍，以军法制之，若堪用，则陛下平添一助力。”
“余下之人，可在城外寻无人开垦之处，设立皇庄，收留这些人，以事生产，自食其力。”
皇帝默然不语，诸公也低头沉思。半晌，皇帝开口道：“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那万安一直瞄着汪直，见皇帝出声询问，汪直给了个眼色，连忙起身，扑通跪倒，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一头雾水，不知这万安发的什么疯，也只有跟着跪倒，口中三呼万岁。
皇帝点点头，道：“那就这般决定了。过后会有中旨下达。”说罢起身就走，众大臣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妙计，刚想出声反驳，那万安又跪倒山呼万岁，众人无奈，只有再次跟着下拜。有这工夫，皇帝早走远了。
万安见皇帝离开，也马上一溜烟爬起走了。彭时看着万安的背影，又向首辅商辂摊摊手，商辂摇头苦笑，看着万安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句：“万岁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