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西宫

    随着正月初一的嘈杂渐渐散去，汪直终于从忙碌中挣脱出来。吩咐御膳房准备了食盒，拎着向西宫方向走去。

    硕大笨重的食盒对于劳累了一天的汪直来说，有点沉重了，但是他还是坚持加快脚步。就在他几乎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双手伸过来帮他拎起食盒。

    汪直扭头看去，是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小太监。

    汪直道：“多谢援手。看你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小太监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尺多长的棍子，穿过食盒，一头递给汪直，道：“一起抬，边走边说。”

    汪直接过棍子，却不知该不该跟他一起走。那小太监看出汪直犹豫，道：“我是怀恩公公身边的钱能。公公命我去探望西宫的吴废后和纪姑娘。”

    汪直用力捏了捏棍子，冷冷的道：“你怎么会知道纪姐姐？”

    钱能迎着汪直冰冷的目光道：“你看顾纪姑娘是你们姐弟的情分，我却是公义，这皇宫之中，并不是只有你才是忠贞之士。”

    钱能走到汪直前面抬起食盒，道：“我等皆是皇家走狗，护佑皇子乃是吾等职责，公公教导我说，义不容辞，又云责无旁贷，你若信我，便走快些，不信我，从后面一棍子敲死我。谅以你御前得宠，不必受到责罚。”

    汪直嘿嘿一笑，抬起另一端，道：“你这厮倒是爽利人，同去同去。”

    两个人脚下生风，只片刻便到了西宫门口。阴暗处闪身出现两名内操太监，沉声喝到：“来人止步。”

    钱能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汪直。汪直上前低声道：“琵琶曲。”

    那两名太监身形一闪，又隐回阴影处。

    汪直带着钱能来到宫门前，安静候了片刻，便有人轻轻打开宫门，留下一人进出的空隙。汪直跟钱能侧身进门，抬着食盒向正殿走去。钱能四下打量，墙角廊下，衣影重重，不知隐藏着多少护卫，不由暗暗心惊，这冷宫外松内紧，一片荒败外表下竟如此戒备森严。

    正殿黑乎乎的看不到半点灯光，汪直来到殿前，殿门悄无声息打开，透出一丝光亮。钱能又是一惊，这殿门机枢如此顺滑，开门竟无一丝响动，这等保养怕是乾清宫都难以相比。

    等进了门，眼前豁然开朗，钱能更是无语。原来这大殿门窗处皆悬挂厚重黑色围布，所以外面看过去没有一丝光亮，将里面的富丽堂皇尽皆隐藏起来。

    屋内几根通宵大烛发出柔和的光芒，散发淡淡清香，这等大烛取材川贡虫腊，加以香料，燃之无烟，一根靡费千金，连皇帝和内阁首辅都极少使用，这里一点就是几根。隆冬之际，此间温暖如春，火盆中是上好的银丝炭，极其耐烧。

    居中一榻，明黄围障，榻上两名宫装丽人，笑意盈盈的逗弄着一个襁褓中的孩童。

    看到汪直和钱能进来，一位美人笑道：“你这贴心的弟弟来拜年了。”

    汪直上前行礼，道：“见过吴姐姐，祝姐姐吉吉利利，百事如意，但愿今年胜去年。”

    原来这女子便是西宫废后吴氏。吴氏大笑道：“在内书房学了几年果然不同了。承你吉言。”

    汪直转向纪姑娘，道：“祝姐姐诸事顺遂，殿下身体康健。”

    纪姑娘笑道：“哪来这些客套话。”纪姑娘抱起孩子，道：“快看，舅舅又来看我们了。”看到汪直二人带来的食盒，纪姑娘笑嘻嘻的道：“让舅舅打开瞧瞧，给咱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汪直斜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钱能，道：“来了又不说话，那便干活，布置酒菜。”

    钱能白了汪直一眼，打开食盒，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放在榻前的桌子上。

    “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公公的贴身亲信，遣过来给二位姐姐拜年的。”

    纪姑娘略一颌首，道：“有劳公公挂念。”

    汪直陪着纪姐姐和吴氏一边吃东西，一边绘声绘色讲着宫中过年的盛况，遇到有趣的事情，两位美人笑得前仰后合。间或逗弄一下皇子，小皇子粉粉嫩嫩，端的惹人喜爱。

    陪了个把时辰，眼见两位美人有些倦了，小皇子更是早就睡了，两人告辞离开。

    出了西宫，冷风一吹，汪直缩了缩脖子，双手拢起，扭头对钱能说：“就此别过喽。”

    钱能白了他一眼，道：“出了正月，掌印公公就举荐我二人入文华殿东庑学习。”

    “文华殿东庑？是个什么东西？”

    “比内书房更高级的学堂。”

    汪直感觉头一痛，道：“我等伺候人的营生，上那些学做甚？”

    “上学却不是为了让我等伺候人。”

    “那是作甚？”

    “入了文华殿东庑，学成之后，最起码也是司礼监随堂太监，从四品的品级，陛下跟前听用，参预军机。”

    “那不是跟入阁差不多一般。”

    “自信点，把差不多三个字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