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万安

    汪直目送张敏离开。

    张敏削痩的身躯看上去却如一柄利剑一般，这柄剑一旦出鞘，当无坚不摧。这股气势，着实令汪直惊惧不已。

    一路低着头回到昭德宫。汪直蹑手蹑脚的溜进宫中，万贵妃在两名宫女的陪伴下逗弄着两只雪白的猫咪，这是上个月猫儿房为万贵妃精挑细选的两只狮子猫。

    万贵妃瞄了一眼汪直，对身边的宫女道：“看这厮垂头丧气，双手拢在袖子里，多半又是挨了先生的板子。”

    宫女也瞄了一眼汪直，掩嘴笑道：“娘娘慧眼如炬。”

    万贵妃向汪直招招手，道：“你进内书房也三年多了，内书房的先生们都是国朝正儿八经进士出身的庶吉士，你可知为何皇帝要让这些进士老爷教导你们？”

    汪直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只是教书识字，却也并非需要这些进士甚至大学士来做老师。

    见汪直茫然，万贵妃接着道：“自宣庙设立内书房，宫中要害皆出自内书房，司礼秉笔各司提督更是比比皆是，故而外廷也视内书房为内相之储，而庶吉士清高贵重，向来为内阁晋身之阶，请庶吉士教导你们，也有将来借这份师生之谊，尔等同心协力，为君分忧的打算。”

    万贵妃舒展了一下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道：“你生性稳重，机敏果决，入内书房教导几年，提督一司甚至入司礼监参预军国大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本宫自宣德九年入宫侍奉太后，历经宣、英、戾王三朝，追随当今圣上废而复立，外朝那些满嘴道德文章之辈的嘴脸见的太多了，真正遇到大事，反而不如你们更值得依靠。”

    万贵妃瞄了一眼汪直，道：“如今皇帝登基短短数年，已经觉得内外无人可用，皆为前朝旧臣。这十几年间，历经土木堡之变、夺门之变，几经动荡，当今圣上的太子之位也是立而复废，废而复立，前朝的天子都有潜邸旧人可用，唯当今圣上一度甚至朝不保夕，只有我两夫妻相依为命，更谈不上什么有得心应手的人可用。所以才在你们这些孩子中希望培养些可用之才。”

    “也是本宫跟你这孩子有缘，除了眼缘，更是对你寄予厚望，你可明白。”

    汪直仔细消化着万贵妃的话，道：“以前是不明白，今日娘娘教诲，却是明白了。”

    万贵妃点点头，道：“你的聪明要用在正处，你眼下年龄小，在宫中行走方便，加之都晓得皇帝与本宫对你宠爱有加，便于你在宫中交结。”

    汪直此刻才恍然大悟，万贵妃真正的用意何在。想想这女人，能屹立宫中近三十年，从一个小小的宫女，到今日宠冠六宫，连大明门抬进来的正宫皇后，也被她顷刻扳倒，岂能只靠皇帝宠幸，自己没点手段的。

    汪直躬身道：“奴婢明白了，外臣诱之以利，内臣示之以威，广结羽翼，静待日后为陛下驱策。”

    万贵妃点点头，道：“很好。放手去做，你的年龄就是你的优势，不管你做错了什么，都一句年幼无知尽可遮盖得过去。”

    万贵妃顿了一下，道：“那帮子庶吉士当中，可有有用之人？”

    汪直略一沉吟，道：“确有一人。”

    “何人？”

    汪直想了一下，笑道：“说起来却是贵妃娘娘的亲戚。”

    万贵妃嗤笑了一声，道：“真是一派胡言。”

    汪直陪着笑了一下，正色道：“此人状貌魁岸，仪观甚伟。正统十三年进士，授庶吉士。据说与万佥事一见如故，攀谈之下，互叙族谱，那人竟是佥事之族侄，这样说来，岂不是娘娘的亲戚么？”

    万贵妃故作惊讶状，道：“竟有此事，此人是谁？”

    汪直与万贵妃相视一笑，回道：“此人便是万安。”

    “万安。”万贵妃招招手，旁边宫女拿过纸笔，万贵妃端端正正在纸上写下万安的名字。

    “万安万安，万事安康。。。。。。”万贵妃口中喃喃的念叨着。

    汪直躬身道：“贵妃娘娘赐他富贵荣华，他自当回报娘娘万事安康。”

    万贵妃心情愉悦，汪直挑些后世趣事，改动之后取悦于万贵妃。两人谈笑甚欢。不知不觉过了许久，一个小太监自外面进来，叩头施礼后站在一边。万贵妃道：“皇帝处理完政事了，片刻就要到了。”

    转头对汪直道：“你不必在此伺候，替我去贤妃娘娘宫里，叮嘱她迟些时候，陛下与本宫会去探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