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进学

    万贵妃在皇帝的安慰下渐渐平复。

    皇帝抬手一指，道：“他留下，余者暂且退下。”

    梁芳顺着皇帝的手看去，口中答应着遵旨，拉住汪直，挥手屏退众人。

    皇帝挥挥手，左右宫人拉开珠帘，皇帝轻声对汪直道：“进前来回话。”汪直前行两步，躬身肃立。万贵妃擦了擦眼角，道：“到本宫身边来。”

    汪直禁不住抖了一下，扭头看了看梁芳。皇帝挥挥手道：“你也退下。”梁芳倒退几步，退出宫外，冷汗几乎都流了下来。

    皇帝招招手，道：“不必害怕，近前来。”

    汪直走到帝妃面前，抬起头。帝妃仔细端详着汪直，万贵妃眼睛一红，几乎又落下泪来。伸手牵着汪直的手，却说不出话来。皇帝也是盯着汪直，只是一个劲的叹气。

    帝妃不说话，汪直便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贵妃落泪，颇为不忍，自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这手帕也是标配，每个大小太监怀里都有这么一方。

    伸手便帮万贵妃擦去眼泪，帝妃倒也不觉得唐突，只是旁边伺候的宫人吓了一大跳，几乎要叫出声来。这帝国最尊贵的两个人，岂可冒犯？

    万贵妃却是觉得安慰许多，渐渐收敛神情，道：“今日见了你，突然想起我那苦命夭折的皇儿，皆是因为你眉宇之间，与他颇为相像之故。”

    汪直闻言退后两步，扑通跪倒，道：“令陛下和娘娘伤心，汪直死罪！”

    万贵妃道：“这也怪不得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皆是天意。”

    皇帝也道：“无须惊惶，朕与贵妃无意怪罪与你。”

    贵妃丧子之痛久久不能平复，皇帝心中颇为挂念，今日因汪直缘故，贵妃心中悲切倒有了宣泄，贵妃精神为之一振，连带皇帝也心情好了许多。当下便与汪直攀谈，汪直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倒哄的帝妃眉开眼笑。

    万贵妃笑盈盈的对皇帝道：“以后便留他在身边侍奉。”

    皇帝道：“此子应对妥当，颇合朕意。不过他仅六岁，平日除了侍奉爱妃之外，朕有意令他入内书房，待他年岁渐长，也可为君父分忧。爱妃以为如何？”

    “善。”万贵妃鼓掌大笑。

    汪直还不知内书房为何物，左右侍奉的宫人却已经震惊不已。自宣宗皇帝设立内书房，宫中司礼监掌印太监及秉笔太监和各监总管、要害职司皆出自内书房，内书房也被视为内相摇篮，宫中晋身捷径，一入内书房，无异于平步青云。这孩童入宫不过半月，便因为相貌与故皇子有几分相像，便得如此际遇，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看向汪直的眼光，都忍不住火热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汪直过的无比惬意了。后世的记忆中各种奇闻异事，古灵精怪整日哄的万贵妃眉开眼笑。万贵妃是皇帝的精气神，万贵妃心情愉悦，皇帝自然也是神清气爽，对汪直的宠爱一时无以复加。内书房的学习生活并不那么美好，百家姓、千字文、孝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千家诗、神童诗这些都是基本功课，背不出来要被老师教训。内书房的老师至少都是庶吉士出身，满腹经纶自不必说，就连内阁大臣，也时不时来讲几篇《贞观政要》、《圣学心法》之类的。每逢大儒讲课之后，皇帝还要拿出来考量一番，品评一下汪直的学业，令汪直每每苦不堪言。答不出来一顿戒尺是免不了的，看来严师出高徒，古今皆然。

    一日功课不顺，又挨了老师一顿编排，汪直捧着红肿的手掌唉声叹气的在宫中闷头走着。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嗤笑，不由怒从心头起，扭头望去，却是一个清瘦的中年太监。身上醒目的蟒服提醒他，这是太监顶端的存在。

    “见过公公。”汪直低眉顺眼的施礼。

    “不敢当，小汪公公现在可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

    “公公取笑小子了，取悦贵妃娘娘，也是为君上分忧不是？也是我们做奴婢的本分。”

    “小汪公公教训的是。”

    “不敢不敢，公公折煞小子了。”

    那中年太监慢慢走到汪直面前，仔细打量着他。汪直恭敬的道：“敢问公公名讳？”

    中年太监道：“御马监张敏。”

    汪直连忙屈膝跪倒，道：“原来是提督大人，冒犯冒犯。”

    这张敏与其兄张庆，一为京师御马监提督太监，一为南京御马监提督太监，分掌大明两京禁军，更奉旨提督军民，权威之重，一时无两。

    “哈哈哈，不必多礼，今日张敏，是专为结识小汪公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