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重过阊门万事非3
被当作的猎物的荣令蓁尚未知觉,直到观中的小道士出门来。
“女居士,荣老居士正欲往别野去。荣老居士让您和小居士先回去,他稍后就到。”小道士说完忽然注意到山门处站着两个人,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荣令蓁也起身来,对小道士说到:“多谢小道长,也请你和我爹说一声,我们这就回去了。”
“不知这二位是?”小道士下了台阶走至那二人身边问。
荣令蓁的目光也随之而看过去,这一看心中又是一惊。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两个被谢持静收服的人,他们二人出现在这里?难道谢持静回来了?
只是那个人的目光依旧直白,几乎一直落在她身上。荣令蓁冷着眉目,谢挽星也察觉到,往她身前挡了挡。
今日也并非是要他二人来云清观请荣老爷,只是姐姐命他二人一同来,两个人心情也不好,便沉沉的应了这差事。带了两人出门,小厮丫鬟们哄着这两个人,却不见他们开怀半分,便相携着去了云清观旁边的小山坡上,看有什么野物。谢持静叫了几声,晚照和维吉二人摘了好些红彤彤的五味子很快便跑了过来。
那二人也进了云清观中,荣令蓁身上的压迫感也在瞬间消失。
“蓁姨,大哥是不是回来了?”谢挽星也认出了那两个人。
这倒是让荣令蓁有些吃惊,含笑看向他:“你也认出来了?”
谢挽星点点头,因为其中一人的目光非常不善,只觉得让他觉得那人对蓁姨有些不好的心思。
荣令蓁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谢挽星早已经比她还要高了,她以为的他是万事不留心的孩子,却没想到,他也在悄悄的长大。
“想必姐夫也回来了,姐姐也能有些安慰。”荣令蓁脚下也轻快了两分。
回到别院后,果然不止是谢持静,姐夫一起回来了。那么究竟是什么事让姐夫没有遭遇那场原本应该发生的意外呢?
此事就要问远在京中的陆元叹了。
陆元叹亲自将失踪多日的英国公平安带回了京中,当日圣上便下旨嘉奖,京中无人不知,陆二公子千里寻父,孝心感天动地,一时间京中的贵女们又是悸动一片,若非国公夫人才去世,恐怕此时媒人们都要在国公府门口排队了。
陆元叹此刻正坐在书房中,窗外面的那片小竹林随着风簌簌而动。此间静极,只余陆元叹与立在他面前的魏蛟魏萤三人。
“查到了什么?”陆元叹放下手中的早已被他翻过无数次的《论衡》问。
魏蛟与魏萤对视一眼后,魏蛟摇摇头说到:“一无所获,宁王的警惕性极高,似乎察觉到了我们在查他。”
陆元叹微微颔首,清润深邃的双眸垂了垂,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想要查到还是查不到?查到查不到,都算是给宁王一些提醒了。
“另外,陛下诏您入宫,秦公公已经在外面候着了。”魏蛟忍不住提醒,毕竟把冯柊最为看重的干儿子晾在外面也不是一回事。
“这就去。”陆元叹似是愁极,皱了皱眉,站了起身。
“您不换身衣服?”魏萤试探着问。
陆元叹觉得好笑,问他:“我丢你的脸了?”
这倒问住了向来不多话的魏萤,他涨红脸,讷讷的张了张嘴,魏蛟的笑声响起来,开口说:“二公子穿什么都贵气,见贵人足够了。”
陆元叹淡淡一笑,摇摇头,踏出了书房,心想也不知那人收到消息后会不会进宫,但他实在不能耽搁了。
冯千已经在偏厅中等候多时了,正不耐烦之际,忽见院中翩翩而来的陆二公子。他起了身,年轻的脸上露出了笑来,看似一幅恭敬模样。
“秦公公久等了,咱们这就走吧!”陆元叹并未走近,只在厅外。
冯千陪着笑快步走出来,搭了话:“二公子折煞奴婢了,正好在二公子处偷个清闲呢~”
陆元叹扫了他一眼,这冯千是冯柊最信任的干儿子,为人处事是滴水不漏,是冯柊身边的红人。他笑了笑:“不知圣上此次召见所为何事?”
冯千一双机灵的眼睛转了转,凑近陆元叹道:“圣上召见,自是好事。”
冯千说话时看到陆元叹果然露出了丝期待的神情,看来义父所言不虚,即使是陆元叹,也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从小是金玉堆里溺着长大的,不成气候。如此,冯千的心就更松了松,一路上与陆元叹谈笑风生。
待陆元叹见到圣上的时候,才知道所谓好事是什么。
“叹儿,一晃也到了你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不知叹儿可有心上人?”庆元帝谢珩问。
“劳烦陛下为臣操心了,臣还未考虑过此事。”陆元叹垂下了双眸,面上依旧是恭敬。
庆元帝慈爱的笑了笑,端详着眼前这个孩子。他已然长成个清朗挺拔的少年了,一袭青衫,虽不华贵,但却让他周身的沉静之气更显几分,以前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如今也依然含笑,只是再不像以前了。庆元帝的眼中升起几分浅薄的希冀来,心中叹了口气,他沉静了许多,这是好事,却又似乎来得太早了,还是个孩子。
“华阳郡主前日来寻朕,你猜她对朕说了些什么?”庆元帝喝下冯柊端来的药。
陆元叹的鼻子皱了皱,伸手端起蜜饯,递给他:“陛下——”
谢珩伸手拿了颗蜜饯放到嘴里。
“臣洗耳恭听。”陆元叹敏锐的体察到了他面上的郁色,他也知晓,这天下虽然姓谢,可眼前的人从他登上皇位时就一直受着外戚与宦官的掣肘。永和十三年,冯柊设计揭发了太后母家张首辅私制黄袍一事,而后大权落于冯柊之手。陛下也许他曾经想要挣脱牢笼,可一次次的碰壁后,他已有心无力。
谢珩用食指指了指他,待嘴中的蜜饯完全下咽后,才说:“华阳说她倾慕于你,求朕赐婚。”
偌大的殿中一时静谧到极点,放佛殿内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陆元叹要如何回答。陆元叹扫了一眼立侍在一旁的冯柊,俊俏的脸上露出来抹近乎嘲弄的笑,但很快隐去,只起身行了个大礼,而后抬头对庆元帝说到:“微臣惶恐,只是臣早已立誓要为家母守孝,故请圣上三思。”说完又是一拜。
庆元帝和煦的笑了笑:“起来吧,朕知你意了。”说罢他有喟叹道:“叹儿长大了。”
陆元叹垂手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这华阳是何许人也?陈贵妃的母家侄女,坊间传闻她还认了冯柊为干爹,向来跋扈嚣张,几个假公主却不知伙同冯柊刘显贞逼死了多少真王孙公主。而眼前的皇帝,又是一路借着宦官的势力坐上皇位的,处处受其掣肘。他是一个仁善之人,却不适合做一个乱世之君。
让他娶华阳,他们是以为娶了个华阳就能奈他何?
“叹儿啊~来日若有了心上人,朕定为你赐婚。”谢珩心中亦不想陆元叹娶华阳,奈何冯柊向他开口,他也推拒不得。
“臣谨遵圣意。”陆元叹起身,行了个大礼。
冯柊的脸色微变,却还是恭谨的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双,却单纯无比的孩子,笑眯眯的开了口:“方才陈娘娘那边来了信儿,听闻二公子进了宫,请您一会儿去长春殿一叙。”
陈贵妃和他可没这么好的交情,她对他向来淡淡,甚至不想见到他。谁人不知,陈贵妃娘家几乎姓了秦。怕是又有一遭“好事”等着他,陆元叹有些倦了,打着精神应付了一句:“臣自当去拜访”。
正说着就听闻殿外一阵吵嚷声,冯柊眉头微皱,就见到两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荡了进来。陆元叹饶有兴致的抬眼看去,只见一身穿绛色华服的男子拽着小宦官的衣领,他身后跟着的禁卫与几个小宦官皆是挂了彩,绛袍男子眼一横,用力将那小宦官往前一扔,那小宦官几乎扑到在冯柊的脚下,冯柊往后退了两步,垂眸问:“怎的了?”
“怎的了?我来见我爹,他算个什么东西?瞎了眼的狗奴才竟敢挡本王的路!”绛衣男子乖戾极了,冷眉邪目的模样像是下一刻就要拔剑杀了那小宦官一样。
“老七,你又去哪喝酒了?”谢珩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他的第七子。
绛袍男子正是七皇子——燕王谢循。
谢循一身酒气,但神色却是清明,对谢珩行了一礼,才开口:“父皇,儿臣许久未见您了,这不是想您了,就进宫来看看。”他说着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陆元叹。
二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丝笑意。
“说吧,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谢珩没什么好气,想当初,谢循是他最为看重的儿子,原以为他能够完成他清阉党的理想,如今看来,怕是难。
谢循几步路的靠坐在了谢循身侧,收起戾气,对谢珩说到:“古人诚不欺我,知子莫若父,父皇,儿臣看上个美人儿被冯掌印的第不知道多少个干儿子抢走了。啧……您是知道的,儿臣多年来清心寡欲,从不是个流连花丛之人,本就活不长,好不容易看上了个,却被他人抢去,这让儿臣颇为郁结,近来都清减了不少。”
“犬子娶妾一事,臣也有所耳闻,不过据臣所知,犬子与那女子是两情相悦,不知燕王何来抢人一说?”冯柊温声细语,但却是分毫不让。
谢循脸上的笑意深了深,站起身来,向冯柊走过去,浑身的戾气又霎时释放了出来,一手搭在冯柊的肩上,慢条斯理的开了口:“本王说抢了就是抢了,不过这都不是大事,毕竟最后本王又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