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重过阊门万事非2
第二日一大早陆元叹便向王妃与荣老爷告辞,荣老爷是万般不舍的将其送到了大门口,满眼的不舍,末了还拉着他的手几番欲言又止的开了口:“贤侄,我听说京中褚氏有位五公子,品貌学识那都是一等一的,不知你可知晓?”
陆元叹目光微微一滞,似乎并未看到她的身影,于是他颔首客气的回答:“不知伯父说的可是褚介白?他与我乃是至交好友。确如伯父所说,其人品貌学识在当今却无人能出其右。”
一旁跟着的魏蛟动了动嘴,看到陆元叹忽然淡淡的笑了笑,就知道自己家公子肯定还有话没说完,是!褚家五郎确实无人能出其右,除了他家陆二郎!
荣兴捋了捋寸长小胡,圆溜溜的双目中露出来两道精光,问到:“不知他可有婚配?”
陆元叹像是早知他有此一问一般,想也未想的就回到:“不曾,以我看来,与贵府四娘子正好与之相配,他们二人一静一动,郎才女貌,也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伯父有意,待我回京便向林大哥说明,你们也好做打算。”
……
“打算,他们打算什么?”荣令蓁抱着头苦着脸对一大早特意上门来上报军情的谢挽星苦恼喊到。
“蓁姨,看来你以后要嫁入京中喽。”谢挽星靠坐在床边的小塌上,面上还有几分惋惜之色。
荣令蓁撇撇嘴,放下玉篦,似乎将此事并未放在心中。姣好俏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苦笑,心中越发怨恨自己为何还要记着他,为何对他不能断情绝爱,甚至重生后每每连恨他时,都还要为他寻个缘由。而如今他却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了?
果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晨间用过饭后,荣兴又要动身往云清观而去,荣令茝与荣令蓁亦与他一同往山上而去。此次上山毫无波澜,只是荣令蓁难免有些闷闷不乐。跟在她身后的谢挽星是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开口,他总觉得蓁姨哪里变了,可又说不上到底哪里变了。
山中幽静,虽是天气渐热,但山中到底幽凉些,期间倒并无大事发生,甚至宁王中途还回来过一回,想来姐姐是不会有事了。
荣令蓁日日捧着书,只等着重阳过后回叶州。但她着实不是个好学之徒,手中捧着一本书,人却早已倚在藤椅上闭起了眼睛。蝉鸣声几乎不绝于耳,穿堂风一阵阵的吹过来,小八角亭四面都透风,秋日午后在此间最是惬意,一抬眼便能看着天高气阔,层林浸染之美景,不由让人心都觉得开阔了不少。
荣令蓁深深的舒了口气,缓缓的睡了过去。又是相同的梦,她与陆元叹的种种犹如走马观花一般的来回交织,最后胸口猛然一滞,荣令蓁猝然转醒。
拿出手帕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正愣愣坐着的时候,园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荣令蓁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伴随着已有了几分凉意的风跑到了近处的晚照开口说到:“四姑娘,王妃怕出事了!”
荣令蓁丢下书忙起身要往大姐的院子去,却不妨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就要往前栽倒,晚照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姑娘!”
荣令蓁紧紧扶着她的手腕,心中却是一片凄凉,明明一切都让她做了防备,为何还会如此,她急急问到:“姐姐她怎么了?明明方才还好好的!”
晚照扶着她,主仆二人急急奔行间,她才开口说道:“姑娘走失时,王妃脚下不稳,摔了一跤,但当时便寻了戚大夫,他当日只嘱咐王妃好生休息,并无大碍。谁知今日王妃午后写了几个字后,便忽然见了红。”
荣令蓁顿了顿脚步,此次竟是因为她吗?因为她,才使姐姐这一胎没有保住?不过,姐姐向来是在有心事的时候才会写字来静气,但她能有什么心事呢?荣令蓁压下心头的疑问,恨不得一步就到了荣令茝的院子。
头顶阴沉的云越聚越多,大雨落下来的的时候,荣令蓁正踏上院门,里面谢挽星正在廊下来回转,见到了她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越过木栏朝荣令蓁奔去。荣令蓁对他点了点头,小声问他:“戚大夫都是如何说的?孩子可保住了?”
谢挽星垮着脸,像是被霜打了一般,什么精神都没有,摇了摇头开口:“戚大夫说我娘忧思过重,我也不知娘她为何不开心,我这些日子明明很听话。”
荣令蓁拍了拍他的肩,心中再度疑惑起来,难道上一世,姐姐小产的原因有他?她抬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那扇门,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石阶。
待到了门口,谢挽星驻了步子,有些话娘不一定说给他听,但定然会说给蓁姨的。
荣令蓁用口型对他说了句“放心”,而后进了门。然而她又能如何劝慰?她想了想上辈子自己是如何面对这个场景的,好像那个时候,是姐姐反过来安慰她?还未想清楚,荣令茝的声音已然响起,她显然疲惫极了,平日里温和有力的声音此时微弱了好些许。
“可是蓁蓁来了?”荣令茝半坐在榻上,一手揩去脸上的眼泪。
荣令蓁小跑着过去,她坐在床边,握住了荣令茝依旧温热的手,若不是鼻尖那些许的血腥味,荣令蓁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个才失了孩子的女人。荣令茝神色平和,除了脸色苍白些外,整个人与平日无异。
好像她从未见过大姐失态过,她从未大喜大悲过,永远是平静温和的,即使此刻荣令蓁能看到她还充盈在眼中的泪水,但是她的平静与和缓甚至缓解了荣令蓁的不安与难过。
“姐姐,你若是难受,就和我说说话吧!”荣令蓁拿出手帕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
荣令茝反握住她的手,神色未变的淡淡开口:“不过是缘分浅了些而已,蓁蓁不必为我难过。”见荣令蓁淋了雨,转头吩咐她的贴身女使贵芝为荣令蓁擦一擦。
荣令蓁有些气恼,想到自己两世都没能护住这个孩子,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阵阵袭来,她即使知道上辈子的事,却也无法改变,是不是意味着,她的结局也会向上辈子一样,想到这里,她推开了贵芝,酸了鼻子,再开口时已经哽咽:“我不要,你们都下去……下去。姐姐,都怪我,怪我……我要是听你的话,就不会,不会这样了……”要不是她一意孤行的非要追着陆元叹下了山,又怎么会走失?姐姐定然是在那时受了惊!
但转念一想,那事据此已有月余,若是有事,又怎么会到今日?
贵芝看了一眼荣令茝,见她点头后,和房间内的其他两个女使婆子一同退了出去。
荣令茝摸了摸荣令蓁的头,将她额前细碎的刘海拨弄整齐,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里,多了几丝悲怆以外的痛苦。而后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蓁蓁不哭,若是听姐姐的话,就不许因此事怪自己,此事与你无关。”
荣令蓁泪眼蒙蒙的抬起头:“姐姐,那究竟是为何?明明今晨你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不见,你就……”
荣令茝闭了闭眼,一行泪又流了出来,无声的叹了口气后,她只说:“日后蓁蓁会明白的。”
荣令蓁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是不是她真的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活过一世,就万事在掌握中。那么是不是最后她也还会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秋日的午后静谧又温和,夕阳渐渐西沉,斜斜的将树影与人影拉的很长。云清观外大槐树下坐着荣令蓁姨甥两人,两人都趴在石桌上。
“哎”
“哎”
两人的叹气声,先后响起。
“蓁姨,你说人为何要有感情知觉?若是我是一棵树就好了。”谢挽星的声音里染上了层层的忧愁。
荣令蓁动了动,坐了起来,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抬头望了望。有瞬间觉得做一棵树也不错,枝叶繁茂,任他风雨依旧矗立此处。无爱无恨无忧无怖,只为年岁而生长,只因雨水阳光而繁茂。可它自己知晓自己吗?如果风太大,它知晓疼吗?如果冬日寒风凛冽,它知晓冷吗?
所以,愿意做一棵树吗?
荣令蓁知晓自己的答案。
她不想。
“做一棵树固然好,可人之所以为人,不正因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吗?也许很多人的一生都是苦比乐多,但就那点乐已经上天对人的馈赠了。若是有朝一日你成了一棵树,就算我把你喜欢的话本放到树下,你也不知欢喜。那你也愿意做一棵树吗?何况眼前的苦根本不算是苦,眼前的乐也算不得是乐,你还没有遇到呢~”荣令蓁看着哭丧着脸的谢挽星说,她在想自己死后,星儿会是什么模样?
父皇母后兄长对他都是疼爱有加,应该还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大孩子吧?也许会娶一个与他一般的女子,安安稳稳的渡过这一生。
谢挽星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我可以像大哥一样就好了。”
“不必和你大哥比,有蓁姨在,你永远都可以是你自己,我喜欢这样的你。”荣令蓁摸了摸他的头。
谢挽星懵懂的点点头。
姨甥两人完全没注意到云清观外又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正用他那双极具攻击力的双目盯着像是一个猎物一样的荣令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