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王平家
蝗虫所经之地，赤地千里、寸草不生，想要活命，可不就是要逃到有水、有粮食的地方去？
“咱们可是刚刚经历过一次劫匪，张大哥现在还躺着不能动，梁涛他们几个还吊着胳膊，饿极了的灾民可不比劫匪好多少，以后就算我们有钱能买到粮食，您觉得……能保住吗？”
李昌只觉得程芷汐的话仿佛重逾千金般砸在他心上，灾民连树皮都没得吃，看到他们这群人还不就像看到肥羊一样？
人少还好，但是一旦大规模纠集起来，他们这些肥羊焉有命在？
就是那一车细皮嫩肉的小孩，恐怕都会被人盯上！
程芷汐见他神色似有些松动，趁热打铁道：“我也没说咱们直接抗旨不遵，只稍微变通一下，先不南下，等卫世子将我的信交给皇上，并得到确切回复之后，我们该南下南下，该回返回返，如何？”
她有九成把握能让皇帝答应她的条件，毕竟她可是把自己这段时间买庄子、开毛线厂、卖毛衣等骚操作全部坦白了，并立下军令状，定然帮助整个青州府的灾民度过难关！
青州府下辖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县城，灾民数量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况且青州府临近京谶重地，若处置不当很容易激起民愤，对京城造成威胁，他要是不同意的话，那不是傻子吗？
系统：“宿主注意影响，小心下次有人的时候脱口而出了，项上人头不保。”
程芷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放心啦~”
……
程老爷子是经历过三十几年前的那场蝗灾的，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客死异乡！
若现在还在京城，还在承平侯府，倒是可以把自家庄子里的粮食捐一些出来救济灾民，可如今，程家怕是自身难保。
“安然姐，带人随便蒸点馒头，咱们离槐县还有差不多二十里，需尽快赶路。”
“好，我这就去。”
几个负责给姜安然打下手的女眷急忙跟了过去，其余人看着已经远去的蝗虫，气氛一片凝重。
小胖子他娘陈氏把儿子转过来、转过去，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见没有被伤到、吓到，这才松了口气。
他爹张正皱着眉，脸上满是愁苦之色。
陈氏见儿子去找其他孩子玩儿了，轻声问道：“老爷怎么了？”
张正瞥了眼四周，见附近没有人，才低低回道：“咱们好不容易摆脱了黑面窝头，我担心……以后可能会吃得更差……”
程小姐帮助他们改善伙食条件，一定是建立在她自己有足够粮食的前提下，如今这蝗虫吃了多少庄稼？以后说不定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他们这些人……还有指望吗？
有同样担心的不止张正，其余脑子转得快的也都想到了这层，时不时偷往程芷汐那边看一眼，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有的人甚至想着以后粮食一定会涨价，一下多买了好几个馒头，能便宜一顿是一顿……
程芷汐：……(｀Д′)!!看来我带给诸位的安全感还是不够呢！
时间紧迫，再加上出了蝗灾这等子事，李昌也不再那么在意形式，直接全员坐上马车向槐县出发了。
……
青州府。
平日里丰神俊朗、颇为讲究的顾炎顾大人，此时正衣衫凌乱、面容呆滞地望着蝗虫远去的方向发呆！
完了，全完了！
他还期望风风光光地回京去，如今可怎么回？
青州乃富庶之地，他除了要安置救济本辖区的灾民，还要应对周边逃荒而来的流民！
万一一个处置不当引起民变，威胁到天子所在的京城，就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此时跟在他身边的门客张冉突然低声提醒道：“大人，那个小姑娘的信您可还记得？”
顾炎拧了拧眉，自嘲一笑：“蝗灾都来了，本官能保住头上这顶乌纱帽都要烧高香了，如何还敢奢望做出一番政绩回京？”
张冉摇摇头，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也许是大人着相了呢？您焉知那小姑娘所说的‘送您一场政绩’，就不能是破解这道难题呢？”
顾炎眼睛突地瞪大了。
……
“老头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孙氏蹲在院子里收拾情急之下从菜园子里拔出来的蔬菜，好在老头子提醒得快，保住了大半。
别人家就没那么幸运了，菜地里种的蔬菜被啃食殆尽，一根草都没留下！
王怀忻听着村里传来的崩溃哭声，叹了口气：“走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孙氏也跟着叹了口气，吩咐王兰：“兰儿，你把这些菜收拾一下，今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哥哥弟弟说不定要回家来，等娘回来一起张罗饭食。”
王兰乖乖点头应了。
隔壁家住着牛大力一家，家里只他和自己的瘸腿老爹两口人，平日里光侍弄侍弄佃来的田就很忙了，没工夫种菜，因此情绪还算稳定。
王怀忻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看到牛大力正拿着一个网兜抓还没飞走的蝗虫。
蝗虫虽然是害虫，但是将之晒干、磨成粉，可以加进饲料里给牲畜当口粮，甚至实在揭不开锅了，人都可以吃。
王怀忻夫妻俩跟他打过招呼后，循着哭骂声走到一户人家门口，这是王怀忻的本家表兄王平家，二人一进门，看到院子里都是人，个个表情如丧考妣。
王平他媳妇赵氏正坐在地上嚎哭，看着光秃秃的菜地，心疼得不得了：“杀千刀的贼老天，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王平夫妻俩生的多，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平时都不需要老两口亲自下地，因此赵氏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拾掇菜园子，白菜、冬瓜、大葱等，一排排种得整整齐齐，侍弄得长势喜人，全村都羡慕。
如今除了葱味道刺激还剩下几株，其余全部被蝗虫啃食干净了，简直像活生生剜了赵氏的心。
沉默着的王平看到王怀忻夫妻俩进来，这才哑着喉咙开口道：“家里还好不？”
王怀忻点点头：“还成，我家种菜少。”
孙氏上前把崩溃大哭的赵氏扶起来，细心地拍打着她身上的土：“嫂子啊，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已经这样了，日子还得继续过不是？菜还能种，有的人家还没收粮，那才叫闹心呢！”
赵氏一下愣住了，刚才沉浸在自家的菜园子里，没来得及细想，别村还有不少庄稼都没收起来的，那才是真真活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止住了眼泪，一个箭步冲进西屋的地窖里。
看着眼前囤得满登登的粮食，又哭又笑的，想到之前被王怀忻强制提前收粮时还暗地里说过人家的坏话，不由心里一阵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