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西游记
众人又踏上了征途，走到汗流浃背、眼前发黑都不敢松懈，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官差在队伍后方催促的鞭子声。
孩子们在程芷汐的管理下倒是安静许多，坚持一段时间就可以上车歇歇脚，还有甜甜的蜜饯可以吃，比之前好过多了。
或许是因为没有了孩子们的哭闹声，队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一行人终于在夜幕降临前到达了目的地。
望着眼前偏僻的客栈，犯人们几乎几乎像见到亲人一般，差点热泪盈眶，有的人一屁股坐在门口喘气，嘴里嚷嚷着：“废了废了，腿废了。”
程芷汐也是唇色发白，感觉后脑勺嗡嗡作响，除了上学的时候军训拉练，她真是好多年没受过这个罪了。
说话间官差已经与客栈老板交涉好了，李大人及几个头目住条件好一点的，普通官差住差一点的，至于他们这些流放犯人，男女分开睡大通铺。
程芷汐暗叹，果然如此，犯人就是犯人，还能指望给你住标间不成？
人群中产生了骚动，大部分人坚持了一天，就想着晚上能好好休息一下，大通铺这条件一炕睡十几个人，又脏又挤的，能睡好才怪了。
李昌将鞭子往地上一甩，顿时尘土飞扬，临近的几个犯人都被呛得捂着鼻子咳嗽起来。
“都以为自己还是身份尊贵的老爷夫人？你们是朝廷的罪人，有片瓦能遮风挡雨都是本大人心善，谁再吵就去睡柴房！”
程老爷子瞪了一眼还想上前说什么的大儿子，低声喝骂：“你这个蠢东西，好好看看汐汐怎么做，白长了一个脑瓜子！”
李大人这是在立威，顺便给远在京城的皇上做个样子，如果有想要行方便的可以私下偷偷去，这个时候撞上去不是擎等着被收拾？
程炳言被他爹骂得狗血淋头，到底是喏喏退下了。
随即讨好地看向一旁被老爹夸奖的女儿：“汐汐，你有办法？”
程芷汐嫌弃地看他一眼，再看看身边黏糊糊挽着他胳膊的亲娘，更嫌弃了，这夫妻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仰头喝了点水囊里的水，气定神闲地回道：“等着。”
是夜，程芷汐成功地用手里的银票带飞了全家人，乌氏和堂姐程芷悦帮她照看孩子，允许她们一起占一个普通房间，三婶夫妻俩要看着马车里的东西不被偷走，抱着程芷瑜去车上睡，程老爷子一干老人万一半夜不舒服，也需要有人在附近看着及时通知，于是程家的几个男人也被允许在老人隔壁占一个普通房间。
程芷汐忧伤地摸了摸迅速瘪下去的荷包，对找上门来的姨娘表示爱莫能助，真是再多一个她都没办法了。
是夜，整个客栈都安静下来了，间或听见男子通铺那边的呼噜声，想是白天累惨了。
乌氏和程芷悦已经哄着孩子们入睡了，幸好马车上被褥多，足够他们打地铺用。
程芷汐看着窗外的影子暗叹一口气，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
这个赶路一天还有时间倚栏望月的人影正是自己的二叔程炳晤，刚才吃完饭她去客栈后面的林子里消食，正看到二婶哭得梨花带雨，求他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哦嚯，程芷汐看着旁边的马车仆从，秒懂，这是娘家来接人了，打算明日宣布“病死”，然后移花接木回京城去，哪怕当个黑户。
二叔压抑着情绪质问：“我知道是程家连累了你，但是夫妻之间不就是要荣辱与共的吗？就算你不想跟我吃苦，孩子呢？孩子你也不要了吗？”
提到两个儿子，邹氏眼中一阵挣扎和犹豫，但是一想到今天受的苦，以及以后可能还要无休止地承受下去，还是狠了狠心爬上马车：“往后，你就当我死了吧。”
“二叔，还没睡呢？”
程炳晤木然回头，见是自家侄女，紧绷的身子缓和下来：“是汐汐啊，孩子们都睡了？”
她低声回道：“睡了，钦哥儿和尧哥儿睡着了，就是还有些抽抽嗒嗒的。”
静默了一瞬，她又开口：“二叔，这才第一天，咱们往后的日子说不定会更难过，这都忍受不了的话，以后早晚还是要走的，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给程家招祸的事情来，您想开点，现在两个孩子只有你这个爹了。”
程炳唔苦笑一声，缓缓点了点头：“是啊，强扭的瓜不甜，她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就行，以后两个孩子还得多麻烦你跟嫂子。”
程芷汐目送程二叔回房睡觉了，对着月亮叹了口气，莹白的小脸上尽是愁绪：“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让我穿越的，能给个金手指吗？比如带灵泉能进人的空间什么的，我真的想洗澡啊！！”
翌日。
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众人就被官差的大嗓门喊起床了，有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少爷刚准备发脾气，旁边的人起床一扯被褥，就将他扯得在床上翻了两圈，骂人的话顿时咽在喉咙里。
早餐照旧是两个窝窝头，只比昨天多了一碗清泠泠的粥，有耐心的人低头数数都能数出一个具体数字。
程芷汐试着嚼了两口，随即面色痛苦地吐在掌心里，这也太剌嗓子了。
无奈之下只好花钱去买客栈里的馒头，孩子们还一人加了个水煮蛋。一边吃一边盘算着，钱虽然还剩下不少，但是只进不出可不是长久之计，她得想办法赚钱才能保证路上过得舒服一些。
肉和蔬菜跟不上，身体早晚要垮。
饭后，程芷汐借着上茅厕的时间，偷偷摸摸用树枝蘸着盐清洁了一下牙齿，心里泪流满面，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流放路上的第二日，众人吹着初秋早上的凉风又出发了。
今日程家上下皆面色沉凝，尤其程钦程尧哥俩，眼睛红红像兔子一样，年纪更小的程尧更是眼里时不时就含上一包泪，低声抽噎，惹得程芷汐母性大发。
小可怜儿，她二叔这位前妻以及前岳家可真够狠的，这么乖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轮到她自己上车休息的时候——是的，这些乖孩子竟然主动要求把她也排进去，真是没白吃她的糖和鸡蛋。
程芷汐扭身坐在车沿上，顺便伸手将脸上正淌泪的程尧抱在了腿上，觑眼见身旁的官差没反对，这才放下心来。
一边伸手抹掉小家伙腮边的泪珠，一边对身边的孩子们说道：“既然你们这么乖，都愿意把自己坐马车的时间匀给我，我也要报答你们，所以我决定轮到我休息的时候就给大家讲故事听，怎么样？”
小胖子第一个应声，一边气喘吁吁地努力跟上，一边捧场道：“好啊好啊，我同意姐姐的提议！”
另外一个扶着车厢走的瘦弱小姑娘刘月儿也怯怯应声：“我也同意，我祖父讲的故事特别好，我喜欢听故事。”
程芷汐笑眯眯地说了句“乖”，随即清清嗓子，在这个凉风习习的早上，讲起了大夏朝日后家喻户晓的《西游记》。
“话说在……呃遥远的某个地方有座花果山，花果山有一块石头受天地之灵气，享日月之精华，忽然有一天炸开了，里面竟然蹦出来一只猴子……”
不得不说经典就是经典，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一样的吸引人，别说几个孩子了，就连一旁赶车的官差都听入了神。
就在她讲到孙悟空学得一身本领，却被菩提祖师赶回花果山时，她坐车的时间到了。
小胖子急得抓耳挠腮：“姐姐，继续讲呀！孙悟空好可怜，为什么要赶他走？”
程芷汐将气喘吁吁、面色发白的小姑娘抱上车，牵着程尧下地：“不讲了不讲了，我还要走路，哪有力气讲？”
“唉。”
孩子们一个个丧气地耷拉下脑袋，程钦吸了吸鼻子，看到周围几个竖起耳朵一起听故事的犯人，以及马车上的官差大人也都一脸失望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怯生生地问道：“官差大人，能不能让我二姐姐也一直坐马车？她讲的故事这么好听，我们都不觉得累了，还能走得更快点。”
程芷汐内心笑得乐不可支，真想把这聪明机灵的小堂弟抱起来亲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