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堂姐退婚
英国公府到了这一代其实已经没落了，不然这门亲事也轮不到庶出的三房，人家估计是眼见宫里的丽妃娘娘受宠才起了结亲的心思。
如今树倒猢狲散，流放的旨意刚下就来退婚，真是不讲究，真正钟鸣鼎食、家风清正的人家可干不出这事儿来。
只见这位大管家施施然下了车，冲程家众人行了个礼，然后自报家门：“在下是英国公府的管家穆衷，承蒙程家大义特来取回婚书，祝程大小姐早日觅得良缘。”
三叔三婶握着拳敢怒不敢言，程芷悦唇色发白、摇摇欲坠，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一刻却发现还是难以心平气和地承受。
程芷汐伸手扶住她，见这位大管家没了下文，不由挑挑眉，她让陈大人帮忙转告的意思那么明显，这是装傻？
她心里冷笑一声，以为他们程家不好意思开口？那可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她清了清嗓子，一双清凌凌的杏眼盯着穆衷：“话说完了？婚书在此，东西留下就让你带走。”
穆衷眯眼打量了一下这位出头的小姐，从年龄上看应该是承平侯世子唯一的嫡女，程家二小姐。
“程二小姐……能做主吗？”言语间尽是怀疑和轻视。
“奇怪了。”
程芷汐假装一脸疑惑的样子：“你一个奴才都能做主，怎么好意思反问我？”
随即在把对方噎住的同时直截了当地开口：“我让陈大人帮忙转告的意思相信是个人就能听懂，我们程家大义主动退婚，避免了你们薄情寡义的名声，怎么自己还当真了？真是又当又立又抠门，以为说一句不值钱的祝福就能混过去，想什么美事呢？”
程芷汐脸上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刮得人脸皮生疼。
程家众人见穆衷脸色像调色盘似的一会儿青一会儿绿，很是解气。
乌老爷子更是眼睛一亮，以往相处少，竟没发现自己的外孙女如此厉害，看来是隔代随了自己，没随她爹娘，真是万幸！
巧的是，程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一脸欣慰地抚着胡子，这孩子随他。
程芷汐一手扬了扬堂姐递给她的婚书，一手掌心朝上伸到穆衷面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随即补充道：“不想交钱也行，那就回去通知你家少爷接我姐姐回去成亲，选吧。”
穆衷心里恨得牙痒痒，铁青着脸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盒，程芷汐毫不客气地打开检查了一遍，笑眯眯地递给身边的堂姐：“这就对了嘛，结亲不成也不能结怨不是？喏，婚书，祝你们家少爷（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因为发音含糊，只有身边最近的程芷悦听清了那四个字，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久久回不了神。
直到穆忠带着车夫骂骂咧咧往回走了好远，她才反应过来，她这位堂妹竟然连英国公府的马车都敲诈了过来。
这厢程芷汐已经在给乌老爷子见礼了：“汐汐拜见外祖父。”
乌老爷子笑得一脸慈祥：“好孩子，这下我可不用愁了，我们家汐汐立得起来，来来来，这是外祖父给你们娘俩准备的程仪，你可收好了。”
程芷汐眼神亮晶晶地钻进乌老爷子准备的马车里，心里直呼豪横，别看这马车外表平平无奇，还有些陈旧，内里却是另有乾坤。
光是厚实的被褥就堆了老高，角落里放着一个小炭炉，不仅可以用来取暖，还可以加热食物。床铺后面的暗格里堆满了粮食，有大米、面粉，还有一袋子耐储存的萝卜白菜。看得她两眼放光，差点流出口水来。
程芷汐宣布，这是她亲姥爷！
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乌老爷子递给她的荷包，一脸乖巧地听他嘱咐：“你娘是个没成算的，你爹更不靠谱，这流放路上充满了危险，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我已经跟李大人打了招呼，但是你们自己也得警醒着些，切忌防人之心不可无……”
真是一片拳拳慈爱之心呐，程芷汐一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里酸酸的，原来这就是她从没体会过的隔辈亲吗？可惜很快就要分别了，山高水远，不知是否还有再见的一天。
程家另外两个分支的亲朋好友也陆陆续续来了，送点盘缠、吃的，道个别，有的平日里为人处事不讲究的人家，连个送行的朋友都没有，只得眼巴巴看着别人眼馋。
时间很快就到了，官差开始催促犯人上路，乌氏泪眼汪汪地抱着母亲不想撒手，被乌老爷子强行扯开，嘴里还叮嘱着：“要听官爷的话、听汐汐的话，路上可没人惯着你……”
最后，程、乌两位老爷子遥遥拱拳，互道珍重，踏上了南下之路。
整个队伍死气沉沉的，只隐约听见几声小孩的哭闹声，但很快就被父母镇压了。
走路走得汗流浃背，脚下的鞋中看不中用，已经磨起了水泡，哪有心思哄孩子。
更令人沮丧的是，马车虽然让带，但是除了五岁以下的小孩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都不许坐。
毕竟是流放犯人，是去受罚的，哪能让你舒舒服服地坐马车。
程老爷子有资格坐在马车上，还有三房的小豆丁程芷瑜，以及别支的两个五岁以下的小男孩。
于是程老爷子在征求过程芷汐的意见后，将脚上的布鞋让给了她那不成器的爹。
不知走了多久，女人和小孩先熬不住了，天生体力就差，还穿着只适合在屋里穿的薄底绣花鞋，估计都磨出血了，除了程芷汐还能勉力坚持，其余女眷皆面如白纸腿发软，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官差允许休息，众人皆顾不得周围环境多脏乱，赶紧找地方坐下，有几个男人甚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程老爷子和几个孩子坐在英国公府的那辆马车上，这时都下了车让几个男人上去歇歇脚，乌家这辆马车就默认给几个女人休息用。
程芷汐扶着乌氏上了马车，鞋袜一脱，果然已经出血了，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惨白，呜呜呜地哭着：“汐汐，这可怎么办呀，娘一定会累死的。”
程芷汐无语，从马车暗格里拿出药膏递给她：“走到离京城远一点的地方，我会跟李大人说让你坐马车，再坚持坚持。”
乌氏眼泪汪汪地盯着她：“真的吗？那你爹呢，能让他也上来吗？”
程芷汐无语，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就知道惦记自家男人，怎么不问问你亲闺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