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台
外婆看到陈萄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很惊喜，刚想说些什么，被陈芷挽住胳膊甜甜的叫了声‘外婆’，然后说：“我们是在前面的路口碰到的。”
外婆应着。
向奚维听到楼下有动静，趴在窗前：“姑姑好！”
向荣夸他又长高了。
从回家到吃完晚饭，向荣意料之外的没骂她，没发脾气，就在陈萄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向荣在九点左右敲了敲门。
“妈。”陈萄脚一蹬地，椅子转过去。
“嗯。”向荣手里握着手机，似乎刚打完电话，“我刚跟你们班主任通过电话，下个月给你转学。”
“转学？”
向荣先斩后奏的行为让她瞬间冒火。
她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
“明知故问？”向荣冷笑，眼神锋利的像藏了把刀，“你们一个文，一个理，教室都相差十万八千里，你告诉我，关系得好到什么地步你们一起回家，还有说有笑。”
“同学顺路都不能一起回家吗。”直到这时候，陈萄还在试图用平静的语气和她讲道理。
“你们班主任给我说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为什么抱你？别把你妈当傻子，我也是从那个年龄段过来的人。让你转学是为了你好，他成绩好，你们俩在一起，最后受影响的只能是你！”
“你到底要让我怎么说才相信我们什么事都没有。我那天低血糖晕倒，走不了路，正好他在我旁边。如果就因为这事执意要我转学的话，你是不是思想太封建了！”
“别给我说没有用的话！明天我就开始联系学校，在你转学之前我不走了，每天接你放学。”
陈萄急得跺脚，快哭出来了。
如果真的转学，她会崩溃。
“我不转学！”陈萄喊出来。
“这事由不得你！”
——
周一早上，向荣开着新买的车送他们上学。
向奚维对于她们之间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下了车，还拉着陈萄跟向荣说再见。
“怎么你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没睡好？”
“嗯。”心里有事，失眠了一夜，确实没睡好。
向奚维把手放在喉结下，清了清嗓子：“那天亓声教我唱了几句粤语歌，我唱给你听听，醒困。”
陈萄是个音痴，向奚维唱歌五音不全。
这个‘醒困’意思很微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单不说粤语发音标不标准的问题。
大白嗓唱出了□□的气势。
向奚维脸皮厚，也不在意自己唱的难听有很多人盯着他。
陈萄不想跟他走在一起，丢人。
“别唱了，太难听了。”陈萄忍不住叫停。
向奚维意犹未尽：“我这个粤语发音还是得多练练。”
陈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就别强求自己。”
向奚维：“成功是99的努力加1的天赋。”
陈萄：“自欺欺人。”
她故意加快脚步，向奚维两三步就追赶上：“今天音乐课亓声有才艺展示，要不要来看。”
“不看。”
“他今天还带了吉他，到时候肯定有不少人来看。”
“哦。”
说曹操曹操就到，楼梯口遇到亓声在拖地，陈萄低着头装没看见走过去。
亓声打招呼的手定在半空中。
亓声：“她没看见我？”
向奚维对着他说：“雷猴啊。”
他本想用粤语说，可发现自己只会那三个字，不得不切换到普通话：“她昨晚没睡好，赶着回去补觉了吧。”
“你姑昨天在家吗？”
向奚维对于他提到向荣很诧异：“刚才就是她送我们来的，怎么了？”
“没事。”
——
五班的音乐课在下午，有不少别的班的女生提前去音乐教室占位。
陈萄排队接水，头发被人拽了一下，一转身，亓声站身后。
两人之间还隔了一个人，那人很有眼色的和亓声调了位置。
前面还有两个人才轮到她，还有三分钟上课。
“那天回去，你妈没说什么吧。”
陈萄抿着嘴，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骂你了？”亓声看出她脸色不好。
陈萄：“她要给我转学。”
亓声挑眉，明显这话出乎他的意料：“因为我？”
“嗯。”
前面女生一人接三杯水，轮到陈萄的时候准备打上课铃了。
走之前，亓声对她说：“放学我来找你。”
陈萄：“我妈放学来接我。”
亓声想了想：“最后一节什么课。”
“自习。”
亓声：“我们逃课吧。”
亓声他们班最后一节是物理课，不过他借备战物理竞赛的借口离开教室。
陈萄这边有段歌谣帮她打掩护，如果有老师问起，就说不舒服上厕所去了。
学校顶楼的平台是不允许学生上去的，常年有一把铁锁挂在上面。
几乎没人知道，那把锁其实就是悬挂在那根本没有锁上。
陈萄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上一世高三她的桌子腿坏了，平台上有不少旧桌子，班主任带她去搬的时候知道的。
不过她没想到亓声居然也知道。
门半掩着，陈萄进去后担心会被发现又把锁挂上。
虽说这节是自习课，但毕竟还是逃课，陈萄有点害怕。
亓声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处，领口的纽扣没扣，敞开着。
阳光下的少年，哪怕只是站在那，浑身都散发着光。
双手一撑，陈萄坐到桌子上，双腿悬空。
“你准备转去哪个学校。”亓声开口第一句问道。
她想到了，他叫她来，无非是想问转学的事。
“不知道。”陈萄双腿悬空，晃动着。
“我会经常去找你的。”
光线刺眼，亓声站在远处，两人视线相对。
她想问他希不希望自己转学，只要他说不希望，她想尽一切办法也会留下。
但她问不出口。
以什么身份问？
不知道衣着的原因，还是他顶腮的动作，整个人劲儿劲儿的，散发着一点痞气：“真有意思啊，明明我们俩没在一起，但感觉全世界都在阻挠我们，生怕我们会在一起一样。”
他坐在她旁边，身体向后，双手撑着桌面：“这是不是上天在警告什么，或者，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世界末日。”
陈萄晃着腿：“那只能说明我们的爱情撼天动地。”
亓声歪头笑。
他背着光，她迎着光，陈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两条倾斜的直线，总有一天会相交。”
陈萄听不懂他说的意思。
不过她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你说你是看过我的作文认识的我，是真的吗？”
“嗯……”亓声想了一下，“不完全是，初一军训汇演你低血糖晕倒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所以你知道我有低血糖。”陈萄张大嘴巴，“你明知道我有低血糖还和我说话害我体育课迟到罚跑。”
“你初中不是运动会五十米短跑蝉联冠军吗，谁知道上了高中后跑那么慢了。”亓声说，“我不已经道过歉了么。”
她确实能在上课铃落下之前跑到，不过那是上一世高中的陈萄能做到。毕业多年，体力早已不行，现在的她根本跑不了那么快。
陈萄：“公共场合，跑那么快，万一撞到人算你算我的。”
“算我的。”亓声手指着自己，笑，“我是主谋。”
亓声把吉他也拿上来了，迎着风，随意拨弦，开口唱到：
“缠住吻住春风吹住我吗
缠住吻住郁金香是你吗
缠住吻住诗画歌颂爱吗
拍逐幅逐幅恋爱定格
……”
是首粤语歌，陈萄听不懂。
她侧过连偷看他。
线条分明的轮廓，挺拔的鼻梁，喉结一滚，少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额头，风一吹，乱了。
他表情陶醉，嘴角的弧度时高时低，身体左右来回摇晃，从陈萄这个角度看过去，鼻尖的那颗痣若隐若现。
她承认自己是个贪恋美色的俗人。
可谁让对方是个美色。
不怪她。
亓声声色好，无论是日常说话还是唱歌，所以他能当选广播站站长。
陈萄又是个声控，不管有没有听懂唱的是什么，光这个声音就已经把她死死迷住了。
算了下，这是第三次听他弹吉他。
“看就大大方方的看，眼珠子斜的不累吗。”
“……”她想打人。
“我是在欣赏你唱歌。”
“第一次听说唱歌是需要用眼睛来欣赏的。”
这人怎么说话这么直接！
她真的要打人了！
陈萄咬着嘴唇，眯起眼瞪他。
亓声没脸没皮的问她自己唱的好不好听。
“我虽然听不懂，但感觉你粤语发音蛮标准的。”
亓声单手拿着吉他放在脚边：“我妈是广州人。”
陈萄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会转学去广州。
这首歌旋律有些洗脑，陈萄不自主的哼哼起来。
亓声：“今天天气真好。”
陈萄扶额抬起头。
确实，阳光万里，和她的心情完全相反。
“你到这来。”亓声朝她招手。
或许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这侧面有一面写满字的墙。
大都是用粉笔写的，有些地方墙面掉皮，连同写的字也不见了。
墙上出现最多的话是“我喜欢你”，但第二多的却不是“我也喜欢你”
一整面墙，诉说着多少人的暗恋。
陈萄在想，这面墙，到底见证了多少人的暗恋。
或许这就是青春吧。
最单纯的喜欢却因为年纪而无能为力。
陈萄突然想到段歌谣说的那对因为早恋被强制转学跳楼自杀的学生。
真可惜。
亓声一转头，看到她在叹气：“叹什么气？”
陈萄看向他：“华中很多年前有一对学生早恋被发现跳楼自杀的事你说过吗。”
亓声突然收起笑容，直直的盯着她看。
“嗯？怎么不说话了。”
亓声：“也就六年前，没有很多年。”
陈萄吃惊：“你知道这事？”
亓声深吸一口气，看向远方：“2004年6月9日”
陈萄愣住，连段歌谣知道的都不是很清楚的事他居然说出了具体时间。
陈萄：“你真的知道这事？”
04年她上五年级，那时候人们获取信息的主要途径是报纸，外公有每天看报的习惯，所以她也跟着外公也养成了每日看报的习惯。
但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看到过跳楼这一类的新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到亓声眼眶泛红。
亓声：“他叫许安，是我小舅。”
话一出，陈萄完全愣住。
小舅，许敏，许安……
亓声看出来她的疑惑：“没上报纸是因为为当时花了不少钱把新闻压下去了。”
“所以，他真的是因为早恋所以才。”
“不是。”亓声打断她，说，“他们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