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感受风
江年车骑得很稳，像是一尾鱼没入水中，水波荡漾，清风徐来。
离开医院后，他低声说：“坐稳了，我要加速。”说完后他又补充，“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嗯。”
江年一踩油门，飞驰而去，疾风扑面，吹得衣服簌簌作响。
包裹得严实的夏燃竖起耳朵听风声，她稍微提高些声音：“可以再快一点吗？”
“好。”
江年加快速度，疾奔而去，风声如戾，从耳边呼啸而过。后座上的夏燃裹紧外套伸出一只手去，感受风。
风很轻几乎没有重量，但靠着微凉的触感和空气阻力能感到风冲向手掌又绕开它。
她抬起头看向风的方向，前面一往无前的笔直大道上灯火寥落，看不到风，但耳畔风声飒飒。
怕吹到更多的风，她又低下头，缩着身子，同时缩回了手。
觉察到身后动作，江年看向后视镜，夏燃安静坐着，他大声问：“你还好吗？”
“还好。”
“快到目的地了。”
“好。”
一刻钟中，江年停了车，夏燃下了车跟着他来到一个小公园旁边，又拐了个弯，来到一个小广场上。
江年指着小广场后面的一栋楼：“这楼上听说是一层电影院，一层吃饭的，一层海洋馆和溜冰场，我班同学说女同学都喜欢来这玩。”
这还有海洋馆？刚巧喜欢海洋馆的夏燃看着眼前这栋并不起眼的楼，搜索了一下记忆，不记得这有海洋馆的她对这地有没有保有怀疑，但她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他上楼。
溜冰场倒是有，海洋馆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江年拦下个路人问，路人说不知道。没问到路的江年打了个电话，不知道电话里说的什么，只见他红了脸匆匆挂了电话。
夏燃见状也不多问，指了指溜冰场：“要不要去看看别人溜冰。”
江年看都不看溜冰场直接拒绝：“不去，那太封闭了，空气不好，我们回去吧。”
很久没出门的夏燃暂时不想那么快回家，她想起车停在小公园旁边，便提议：“我们去公园转转吧。”
“你可以吗？”
“我今天状态还好，我也不是每天都很糟糕。”
听她如此说，江年坐在商场里的椅子上，招呼她过来一起坐：“来，我们先坐一坐，待会再去公园，反正时间还早。”
夏燃便坐着休息。
商场虽然小，但人还是不少，来来往往的人从身边经过，嘈杂稀碎的交谈声碰杯声灌入耳内，让夏燃竟然一时间不那么适应。
她侧过头去，看向另一边，灯火明亮中三三两两的人围坐一桌，吃着饭聊着天，脸上不是在笑就是看向身边的人。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都能感到他们的开心，亲友在侧，饭香想必也是也很可口吧，一桌子红通通黄灿灿的食物。
她看了好一会才扭过脸来。
在她转过脸来的时候，江年注意到了，其实在她之前看着别人吃饭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只是她的目光那么悲伤，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带她来这里，海洋馆没看到就算了，还看到别人其乐融融。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家饭店：“晚上吃饱没，没吃饱我们再去吃一点。”
夏燃摇了摇头。
江年又指了旁边的一家奶茶店：“那陪我去喝个奶茶？我渴了。”
夏燃点点头。
二人来到奶茶店，江年点了一杯柠檬水一杯白开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坐下，他就看到窗户上贴满了便利贴，哦，不，小卡片，他看了几眼：“是面许愿墙。”
夏燃也看了一眼，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等到江年去拿奶茶的时候，她用桌上的纸笔快速写下一张许愿纸贴在角落处藏在层层叠叠的卡片里。
江年把白开水推给她，自己喝了柠檬水，二人喝着各自的饮料，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食客，听着店里放的音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江年，江年。”一个促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脑袋从狭窄楼梯里探出，接着一个肥胖的身子钻出，朝他打招呼，“你怎么来这里？”
问完还不等回答目光就瞟向一旁的夏燃，被江年凶狠的瞪着，胖子看他沉下脸来，立马停止乱瞟的眼神，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我就是前天去你学校打球没见你，看你居然在这里，过来打个招呼。”
江年淡淡应下：“这一个月我应该都不去学校。”
“哈，你不会也学肥龙一样，逃课溜走吧。”
江年白了他一眼：“不是。这个月我身体不舒服。”
一听他不舒服瘦子猛蹿下来，来到他身边，看他好好的，想着伸手去摸他被江年一只手捏住往后轻轻一掰，一声猪叫嚎开，引来店里所有人的目光注视。
“年哥，松手，松手，断了，断了，我不说了。”
江年松了手，胖子晃了晃手，顺势和江年坐在了一起，见对面的夏燃冲他一笑，他立马接话：“你好，我叫尹涛，是江年的朋友。”
“你好，我叫夏燃。”
“好名字。”
见江年和女生单独待一起还带来奶茶店，再结合刚才江年的举动来看，尹涛觉得江年是在追这个女生。
作为朋友的他当然要帮忙，他清了清嗓子，和夏燃搭话：“夏燃，我看你脸生啊，是三中的吗？”
夏燃摇摇头：“我是一中的。”
尹涛性质肉眼可见的更高了，他赞道：“一中的啊，学霸啊，不愧是学霸，来奶茶店都只喝开水。”夸完夏燃，他不顾旁边江年在桌下踩他的脚，转头夸起江年，“江年虽然看上去是个闷性子，但人长得帅气讲义气对女孩子也好，打篮球，只要她一上场，稳赢，他还是我们三中最优秀的体育生，得到过……”
话没说完直接被江年打断：“有人叫你，你该回去了。”
尹涛抬起头看向空空如也的楼梯：“没人啊，继续说，江年……。”
“有人叫你，你回去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再次被打断的尹涛知道了自己此时不受待见也就不再留着招人烦，听话的起身离开，走的时候向他说道：“那下个月回来后记得找我打球啊。”
“好。”
“他那人嘴碎，别搭理他。”江年有点不好意思，看她没有动水杯，便问，“水温不行吗？”
不是水温不行，是她今天已经喝了800毫升水，出入量表已经填好了，不宜再喝，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身，“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
下了楼，又碰到同学，这次，在同学先开口之前，江年就先向人打招呼，并在其询问夏燃之前就将人赶跑了，只是人跑了后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林夏燃，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这次，夏燃没有冲他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江年再次后悔带夏燃来这里，想想也是，那群天天不着四六的学渣怎么可能去海洋馆，他们说的女孩喜欢的地方大概率也是他们自己认为女孩会喜欢。真是失了个大策。
“对不起啊，下次我们不来这地方了。”
“没关系。不过今天是周四，怎么会有这么多学生出来玩啊。”
江年有点尴尬，脸撇过一边：“三中的人尤其是艺术生，都不怎么爱学习。”
好吧。。
林念一接不上话也不想接，坐上车跟着他回了医院。
刚下车的夏燃就看到爸爸站在路灯下打电话，她走上去等他，看到爸爸歪着脖子夹着手机和人通话，一手捧着ipad，一手在ipad上面敲打滑动，语气听上去并不好，像是在和人争论。
夏燃停下脚步，没有上去打扰，只是定定的看着爸爸，爸爸斜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照得颅顶黑发一片赤金的白芒，顺承到额心映出明亮光晕，使得皱成一团的浓眉更加明显。
爸爸真是越来越忙了，但她知道爸爸这么忙是为了自己。
夏正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测试环境与生产环境能一样吗？”他转过身来，看见站在身后的闺女，对着电话里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先不急，眼下活动还没正式开始，你们确保测试环境没问题后在真实环境下再试试，我和甲方客服说一下，配合你们改数据，再有问题和我说。”
他匆匆挂了电话，声音更加柔和：“燃燃，不冷吗？”
“夏叔叔好。”
“你好，谢谢你带燃燃出来散步。”
“这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江年走后，夏正脱下自己外套给闺女穿上，看到闺女身上穿着江年的衣服，笑着问：“你们去哪了？”
“我们去了开发区那边喝了奶茶看人跳广场舞，是他喝奶茶我没有喝。”
开发区啊，有点远，但女儿真的很久都没出过门了，每天就是在家附近转，她偶尔出出门喝喝奶茶逛逛街，他也乐意，就是怕累到她。
他拍了拍她的头：“下次多穿点衣服。”
“好。爸爸怎么来这里打电话。”
夏正带着闺女回病房：“没什么，就是出来买点水顺带打个电话。”
是笔记本没电了吧。夏燃也不再问，挽着爸爸的手回到病房，电梯停在六楼的时候，夏燃往外看了一眼。
夏正也跟着看了出去，夏燃收回视线，辩解道：“我就是看到有个学生模样的人过去了，骨科好像学生不少。”
听杨念说江年得的是骨肉瘤，没记错的话这病多发于青少年，肺部疾病多发于中老年。不想再感伤，夏正断了念头，摸了摸闺女的脑袋，还没说话她就先说话了：“爸，你以后周末来看我就行了。”
“怎么？不想看到爸爸啊！”
“不是啦，我平日里有妈妈照顾，爷爷奶奶空了也常来，爸你要上班，天天来回跑三个地放也累。”
“闺女长大了知道心疼爹了。”夏正又是一顿揉发，“可是爹会想闺女啊。”
我也会想爸爸啊，可是一天上班这么久还要来医院，完了又要回家，折腾下来很累的。看来自己是劝不动爸爸了，得问问妈妈什么看法，不过妈妈应该乐意爸爸多来医院吧。
唉。她靠在爸爸身上回到了病房，妈妈正在给制氧机消毒。
“燃燃回来了。”杨念看女儿穿的这么厚实，“你和江年今天去了哪？”
“去开发区转了转。”
“那么远，怎么去的？”
“我们坐车去的。”
杨念想让她不要去太远但转念一想，天天闷着也不好，女儿又久不出门，有江年看着，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便不再念叨此事，只是说：“下次多穿点衣服带点药。”
“知道了。”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太累，我看会书。”
林念一带上鼻吸管窝进椅子里靠窗看起书来，杨念夏正在阳台上小声说话交流，一家三口度过了一个安静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