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别害怕别自责
江年还没进病房门就听到妈妈的的哭声,然后是爸爸在一旁劝慰:“你眼睛容易肿,别哭了,肿了眼江年还以为自己更严重了。”
妈妈这才收了声,小声道:“好,我不哭了,儿子看见了心里也不好受。”她擦干了眼泪,“都怪我,不够关心他,要是早点带他来,说不定就是良性的早期的呢?”
“别自责,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有些病在早期症状就是不明显,几乎没有症状。”
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住了,江年悄悄松开手,慢慢又轻轻得往后退,坐上电梯下了楼来到长椅上坐着。
秋夜风寒,秋风直接往脸上头上吹,吹得人心脸发凉。
江年沉默地坐在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后他才起身回到病房,刻意将脚步声放重。
陈月见儿子回来,拿起衣服就给他披上:“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晚上我带夏燃去开发区转了一圈。”
“她可以去那么远吗?下次先去近一点的地方吧。”
“好。”
一直没说话的江明也开了口:“下次多穿点衣服,你现在要尽量避免感冒发烧。”
“爸。”
江明偏过头来看他:“嗯?”
“对不起。我不该生病了还出去乱跑。”
他说的是在确诊当天知道是低度恶性肿瘤要手术后一时无法接受,冲了出去,跑到了马路中间被爸爸拉回来,那时候他说着如果腿没了还不如去死被爸爸打了一巴掌。
江明听到儿子道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没有突遭意外的悲怨怒火也没有破罐破摔的颓唐心死,很平静。很好,只是这么快就恢复了?
听陈月说江年喜欢和楼上的一个小孩待在一起,是那个小孩,哦,夏燃影响的麽?
不管怎样,他很是欣慰:“没事,腿可以保住的,你还小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
咳,陈月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又冲他皱了皱眉努努嘴,他改了口,放轻了声音:“爸爸也不好,太冲动了,不该打你。”
见他道歉,陈月才舒展了眉宇,给儿子端上一碗排骨汤:“走了一晚上,累不累,渴不渴,喝点汤吧。”
江年捧着碗,喝着汤,边喝边夸:“这汤真好喝。妈,明天不是《断金》话剧开演吗?今晚你回家睡吧,好好睡个觉化个妆明天去看话剧。”
陈月没心情去:“话剧以后还有,以后再看吧。”
“可是这票你都抢了好久了。”
江明见母子两在争执直接下了决定,对陈月说:“你回家吧,这我留着。”
陈月想说些什么但见江明看了自己一眼知道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坚持,同意了儿子的提议:“好,明天我再来。”
她在医院待到十点,才起身回了家,病房里剩下父子两。
“腿疼吗?”
“还好,不疼。”
“嗯,疼的话要说。”
“好。”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江年拉起自己被子盖了起来,他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聊,他爸是工程师,从小忙到大,对自己又严厉,不是爱说话的性子,自己也不是。
“江年,我想和你聊一聊,如果你现在心情不好,那我就先不聊,过几天再说。”
“爸,你说吧,我状态可以。”
江明看了一眼儿子,见他一如往常,他放慢语速:“江年,肿瘤虽然可怕,但他不是不治之症,切除病发的地方杜绝病灶,是可以好的。截肢那是好几年前的治疗手段,如今医学发展,已经不采用截肢的治疗方案了,但因为你肺部有2mm的结节,同时为了防止肿瘤细胞转移扩散,医生建议先放化疗,缩小瘤体,控住瘤体,消除结节,等到稳定后再进行手术,化疗和放疗会很疼。”
“嗯,我不怕。”
江明夸了一句:“好孩子。”夸完后他又说,“明天我们要搬去七楼。等到手术完我们就可以回家。”
七楼是肿瘤科。
江年点点头:“好。”
“以后的生活也不会有影响。治好后也不一定说是不能继续当体育生,但你确实要先有个心理准备,为了你以后的健康,可能不能当职业体育生从事相关的职业,但你仍然可以将体育当成一个爱好。”
“长跑,溜冰,打球,甚至学习新的运动项目也可以。”江年举了个例子,“你之前说以后想尝试滑雪,等你好了,爸爸妈妈带你去报班,或许你不能站在赛场上,但你仍然可以在雪地里滑翔,也可以参加马拉松。”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江年摁住心中波动,维·稳着情绪:“嗯,我知道。”
“爸妈知道你喜欢体育,为了练体育你也付出了很多。”江明说到这有点崩不住,他忍住喉间酸涩,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往下说,“可是,有些事是谁也意料不到的,不幸来临的时候,有时候躲不开,虽然它会让我们的生活变得糟糕也会给我们带来莫大的痛苦,但不能被它打倒,只有撑过去才能看到希望。”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握着水杯,稳了一稳,才继续说:“不能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确实很痛苦,但人生还长,以后我们会收获别的风景也未可知。”
江年躺在床上,脑中回想起过去的每个早晨起来后又先在自己房里练单杠晚上回家后得先打一顿沙袋,别人在上网的时候他在拉筋,别人在打游戏的时候他在打拳……
被子下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同时压下心中翻起波澜,他维持着平常的语气:“我知道,人总会有生病的时候,虽然我生了肿瘤,是很不幸,但跟有些人比起来,也不能算不幸了。”
这有些人指的是夏燃吗?那个15岁就得了脉高压的女孩?虽说这样想没错,但他并不想让儿子这么想,养成对比的习惯可不好,不利于身心发展也容易放弃自己。
说话前他又想了下,是自己太急切了,这时候这样的念头或许可以让他支撑下来,习惯不习惯以后再说。
“等手术做完,肿瘤就会消失,你还是和正常人一样,可以继续上学做运动。”
是可以做运动,只是最好不要当体育生,江年想,要是自己并不喜欢运动只是因为不会读书又不会画画唱歌才选的当体育生就好了,起码,在放弃的时候不会那么难受。
但又幸好,他虽然喜欢运动想报考体育院校,但也并不是非这个选择不可,不然……
这样不上不下得情绪卡在心中,让他气闷不止,烦闷之中,他点了点头:“嗯,我会配合医生的。”
江明见儿子情绪不高本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但话都说到这了,还是算了吧。以后有的是时间。
“疼吗?”
有点。江年的腿已经有点疼了,从肿块附近像四周蔓延,像是从70c水中泡过捞起的钢针刺透腿肉扎进骨头内,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他点了点头。
江明给他拿来药,给他吃下后,又给他按摩,被他拒绝:“爸,我吃了药就好,没事的。”
“医生说多按摩可以缓解疼痛,今天妈妈回家,爸爸给你按也是一样。”
江年不再说什么。
爸爸用的劲比妈妈用的劲稍微大一点,但也能接受,在按摩的作用下,是没之前那么疼了。
小时候自己摔伤了,爸爸背起自己就狂冲医院,江年至今还记得当时爸爸的汗水和颤抖的双手。
一如眼下,江年看着爸爸被汗浸湿的脸,找理由说:“爸,我好了,别揉了。”
江明停了手。
护士来查房的时候通知明天早上坐检查的注意事项,江年记下后便上床睡觉。
等他熟睡后,江明退到走廊低着声接电话,是陈月的电话。
“儿子睡了没?”
“睡了,他状态稳定。”
“你给他揉腿没?”
“揉了,你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去看剧见同学呢。”
“我哪有那个心情。”
“不去也行,你在家里休息一下,别太紧绷了。”
“怎么能不紧绷,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做了手术以后也有可能复发。要是我早点发现……”
江明打断她:“月月,儿子生病,不是你的错。先别想其他,眼下我们把江年照顾好,以后我们随时关注他的身体避开一些发病的潜在诱因可以大幅度降低概率。”
“你好好照看江年,我明天晚点来。”
“好,你早点睡。”
挂了电话,江明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转身回到病房,坐在床前看着熟睡的儿子。
看到被子勉勉强强才将儿子遮住,他才惊觉儿子不知不觉已经长这么高这么大了,时间真是太快了。
看到他眉头微皱,嘴角下沉,许是睡的不舒服或是脚上疼痛吧,他再次上手给他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