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沦陷
皇家的新年十分繁琐且累，初一进宫朝拜祭祖，初二大臣们开始登门拜年贺岁，再一直到初八，由皇帝组织各种宴会宴请大臣，皇子们需随行，反正整个初一到元宵，燕君基本上很少在府内看见梁琛。
坊间有言，过了腊八就是年，过了元宵年结束，因此在元宵节这天，民间会举办一场盛宴来送“年”，皇子们也有幸得空休息一天，出来与民同乐。
是夜，燕君在男装出行和女装出行中犹豫许久后，最终心一横，拿起折扇，套上男装去前院与梁琛和萧霖汇合。
当燕君以男子模样风度翩翩地出现在梁琛和萧霖面前时，两人皆一征，初次见燕君男装的萧霖眼底还滑过一抹惊艳称赞道：“林……不对，燕公子的男装比女装更显迷人。”
燕君摇动折扇，自信道：“那当然，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哈哈哈哈哈，燕公子果真有趣。”
自那日得知萧霖去给宸妃上香后，萧霖和梁琛间便开始一些小试探，准确来说应该是梁琛单方面试探，不过燕君猜想，萧霖肯定也感觉到了。
马上萧霖就要启程回安北，这一去再见不知是何时，燕君不想梁琛和萧霖在这种情况下道别，毕竟从某种意义来说，萧霖是梁琛心中无可代替的兄长。
刚好今夜气氛充足，两兄弟又有时间，借此机会，他希望存在这俩兄弟之间的微妙气氛可以缓解。
今日的主街热闹至极，处处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悬挂高处。街头到街尾，有人玩着杂耍，有人摆摊叫喝着生意，还有主街中央的舞台上，有人跳着祈福舞求着今年风调雨顺。
一路上书生猜着字谜，女子携手看着热闹，小孩们在人群中穿梭不了，可谓是攘来熙往。
梁琛和萧霖并肩走向燕君，燕君正在不远处的一处摊位上猜着灯谜。
“客中觅得意中人，打一字。”
摊主刚念出字条上的字谜，燕君快速抢答：“复。”
“公子回答正确。”摊主收起字条递于燕君，“公子可想参与我们灯谜会？”
燕君本只想来凑一下热闹，见摊主这样问，他来了兴趣答：“想。”
摊主竖起手指比个“1”，道：“一锭银子，即可参与。”
“？？？”
摊主指向身后的一盏花灯，“这是我们游戏的彩头，参与游戏只需一锭银子，若是答对十题，即可获得这盏花灯。”
梁琛的视线随摊主手指的方向看去，入眼是一盏白色的兔儿灯笼，灯笼做得十分精美，外面一圈还有三只兔子转动，看上去十分新奇。
他转头看向燕君，见燕君望着此灯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不过很快这人低下头，梁琛瞧他这模样，半年的相处让他对这人也有了一定了解。
燕君在心疼钱。
这个念头冒出梁琛脑海时，他无声地笑了笑，想起上次和燕君买文房四宝的场景。这盏兔儿灯价值最高五锭银子，然而时至现在都无人拿到，证明灯谜的难度极大，燕君没有把握能猜测，所以他在思考值与不值。
摊主见燕君思虑太久，担心他挡住后面的生意，再次出口催促：“公子参与吗？”
燕君抬头打算拒绝时，梁琛走上前从荷包内掏出一锭银子道：“我们猜。”
付完钱，燕君呆愣的转头看向他，梁琛最喜欢燕君这副模样，无辜中带点茫然，就像当初那只獒犬见他的模样，让人爱不释手。
梁琛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去猜吧，我相信你。”
燕君在这句话的鼓舞下，立刻走上前去猜剩下的灯谜，而且中间没有卡壳，全是摊主念出灯谜，下一秒他就可以给出答案。
这人，真的很聪慧。
梁琛在初见燕君，就有了这种想法。那个夜晚，这人站在他面前，用最铿锵有力的语气说着最大逆不道的话，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成功赌到他的好奇。
后来，这人一次又一次给他惊喜，一边勇敢往前走，一边又在害怕给他带来伤害，就在这样反反复复中，这人成功给自己铺下一条康庄大道，同时赢得他的信任。
只是事到如今，他好像发现，这份信任发生了某些说不清的变质。
“元宵节日喧声响，此题正应今日，还请公子作答，猜一字。”
燕君一路顺风顺水答到第十题，正当他信心大增，对那盏兔儿灯志在必得时，摊主的第十题瞬间打败了他。
梁琛在燕君侧方，见这人垂着头，眼神却飘向自己，他轻笑一声，比出口型：宣。
燕君随即反应过来，隔着人群和梁琛对视了一眼，眼中写满对梁琛的认可，然后看向摊主大喊：“宣。”
梁琛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意。他们好像一直这样，明明在一起不过半年，就生出别于他人的默契，很多事情不用他说，燕君就已经办得很好，而他只需要收拾这人残留下的不足。
燕君扭头得意地看向摊主：“我答出来了，按照规则，你要给我兔儿灯。”
“不行，不行。”摊主不满道：“这题明显不是你答的，而是那边那位公子告知你的。”
梁琛皱起眉头，欲上前去帮燕君辩解一二，身旁的萧霖却拦在了他，让他不要妄动。
燕君大声地冷笑一下，确保在场的人都听见后，他才开口道：“生意人讲究的一个‘诚’字，十题我都已答出，你不但不兑现诺言，还污蔑我，简直为奸商。”
“你……”摊主大概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急败坏道：“我污蔑你？你简直含血……”
“难道不是吗？”燕君打断他，“敢问在场的人，有谁瞧见那边那位公子告知我了？”
众人看了看燕君，又瞧了瞧梁琛，大多数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见。
燕君打开折扇，在胸前摇晃道：“你看，无人看见，你不是奸商是什么？”
摊主被燕君气疯，他被逼无奈，只能转身去取兔儿灯递给燕君。燕君接灯时，还十分欠揍地说了句“摊主大气”，摊主简直想掀摊走人。
梁琛愕然大笑，这人永远这般伶牙利嘴，不让自己吃亏。
三人重回主街热闹之中，燕君一手拉着折扇，一手拎着兔儿灯，脸上满是开心。只是三人刚走没多远，身后传来一道甜美的女声。
“燕公子，燕公子，等等我们。”
燕君回过头，便看见春芜笑吟吟地看着他，身边是周衡，钱缙和荣鸣三人。
四人快速朝三人走来，各自行了见面礼后，荣鸣开口道：“思远刚刚的表现，可谓是震惊我等。”
“你们都在？”燕君反问。
“对啊。”周衡答：“我还是第一个出声质疑摊主的。”
燕君打趣道：“哈哈哈哈，你确定不是因答不出题感觉被摊主欺诈，于是想报复？”
钱缙：“知德曜者，非思远也。”
周衡恼羞成怒道：“绍元，思远，我要和你们割袍断义。”
众人哄笑，梁琛走在燕君身旁，笑看这人和挚友逗趣疯闹，又认识了一个很不一样的燕君。这样的燕君会无拘无束，打趣撒泼，让人挪不开眼。
“燕公子，”萧霖开口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确信大家没看见你与景衍的交流？”
燕君答：“没有啊，只是围观的人大多是没有猜出的人，自然对老板有些不满，所以当我同摊主力争时，他们选择站我这方。比起看我丢脸，他们更愿看摊主痛失这盏灯而已。”
萧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燕公子果真聪慧。”
听到自家兄长夸燕君，梁琛忍不住跟着自豪。
一行人一起逛了一会，萧霖在人群里看见熟悉的身影，立刻抛下大部队追随身影而去。荣鸣不喜这么多人一起逛，硬拽着钱缙离开，春芜想去前方看杂耍，周衡寸步不离地同她前去。
于是，七人的队伍只剩梁燕二人。
燕君带着梁琛又逛了会，一路上基本都是他在买，梁琛在给钱，两人慢悠悠晃到城东河，河岸边上是男男女女在放花灯。
看了一会，燕君觉得十分有趣，便去选了两盏花灯，等梁琛付完钱，他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蹲下，把其中一盏给到梁琛。
“王爷，我们也试试吧，写下你的心愿，让花灯游去天上，让那些神仙帮我们实现。”
梁琛没有拒绝，燕君去找别人借了两支笔，开始和梁琛分别写愿望。
梁琛盯着白纸，余光扫到身边的人正认真思索，他嘴角微勾，开始落笔。
愿，我身旁之人安康喜乐，心想事成。
梁琛写完将字体折好放入花灯中，然后将花灯放入水中让它随波流荡，等他做完这一切，燕君才写好自己的愿望。
看着燕君放花灯的模样，梁琛忍不住问：“你写的什么心愿？”
如果可以，我想帮你实现。
后面的话梁琛在心中说完。燕君却摇摇头：“愿望不能说，不然就不灵了。王爷呢，你写的什么？”
“不能说，会不灵。”
梁琛看着燕君被自己梗住，心中乐了一下。
嘣……
烟花声响起，河对岸的祈福舞结束，为了庆祝人们燃放起烟花。绚丽多彩的焰火在夜空中开出五彩的花，光影映在每一个仰头望天的人脸上。
梁琛的心随着“嘣嘣嘣”的声音突突跳着，他歪头看着身边的人，那人眼睛发亮地看向天空，彩色的光芒将他五官轮廓映得更加明显，让人沉迷。
梁琛又想起他们的初遇，燕君的镇定，自信都浮现眼前，与身边这人重合。
他突然明白，自己好像是喜欢上了这个人，从初遇便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