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除夕
一炷香即将燃尽,梁宣队和梁粟队的比分是10:10,比赛还在继续,双方僵持不下,都想着把最后的这颗鞠球击近对方门内,好赢得整场比赛。
鞠球在梁粟手中,他正准备传球出去时,被萧霖截走,萧霖立刻把球传给梁琛。八皇子准备抢球,梁琛看了一眼梁宣,梁宣被六皇子和九皇子堵着,他余光飘向无人理会的梁婉。
梁婉的位置对进球不是很好,但如果击球角度正确,也可以一击而中。八皇子越跟越紧,梁琛最后心一横,把球往梁婉的方向击去。
“安平,接球。”
梁婉用力拉住缰绳,将马儿换了一个方向,准确的接住梁琛击来的球,八皇子和九皇子立刻骑马过来。梁婉看着球门,歪出身子将球往外带了一点点,就在八皇子的击杆伸过来打算抢球时,她直接把球击了出去。
在场的人屏住呼吸,场外的燕君也跟着紧张。随着更香的最后一丝火花燃尽,球进入了梁粟队门框,梁宣队成功以11:10拿下比赛,五个人举起击杆欢呼。
比赛前,大家为了趣味性还添了彩头,梁宣拿出的是一副珍藏多年的绝迹字画,梁粟拿出的则是前不久刚得到的七彩马俑。
彩头本来也是为了趣味,梁宣提出将七彩马俑给功臣梁婉,大家无任何疑义,梁婉喜笑颜开的去找梁粟要东西。
梁琛把马给下人,走到燕君身旁问:“累吗?”
燕君摇摇头:“还好。”
“那你想骑马吗?”
燕君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他不会骑马,也不太敢骑马。
“跟我来。”
梁琛拽住燕君的手腕,将人带到自己选的马前,燕君连忙摆摆,“不了,不了,我不会。”
“无事,很简单的,我教你。”
梁琛直接跃上马,随后俯下半截身子搂住燕君的腰,燕君一顿天花乱坠的哇哇大叫后,整个人已经坐到了马背上。
燕君有些恐高,欲哭无泪道:“不行,不行,我害怕。”
“别怕,抓紧我。”梁琛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一手握住缰绳。
一声大喊“驾”后,马儿开始提速,燕君吓得立刻闭上眼睛,抓住梁琛握缰绳的手,他的掌心微热,捂得梁琛手背发热。
马儿渐渐跑稳,燕君的胆子也逐渐变大,眼睛慢慢睁开。
风声从耳边呼哧而过,眼前的风景由远变近,再一幕幕落于身后。燕君终于懂了骑马的快乐,他最近的烦恼和郁闷在这一刻随风全然消失,极速飞驰让他只有肾上腺的快-感。
两人一马朝着天边的彩霞奔去,夕阳散发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发出暖光。
他们骑马向光而去,身影越发模糊,宛如一对仗剑走天涯的侠侣,浪迹于江湖。
那天之后,燕君所求之事尘埃落定,他便开始心无旁骛地准备年货。眨眼间,除夕夜降至。
这是燕君第一次在靖王府上过年,府上因为多了位女主人比往年热闹不少,下人们行事也干脆利落几分。
梁琛和燕君清早去宫中请安,一直到晌午时分才回。回府后燕君马不停蹄地去厨房看年夜饭备得如何,梁琛则去前院寻萧霖。萧霖今年特获恩准在建安过完年,只是建安城中他早已无亲无故,能让他牵挂的大概只有梁琛一人,他便决定和梁琛吃这个团圆饭。
夜幕降临,整个建安城张灯结彩,处处都透着新年的味道。远处的万家灯火时,城内外震耳欲聋的爆竹声,燕君在这种热闹中带着下人们把年夜饭端上桌。
梁琛和萧霖走到桌前坐下,燕君让下人们全部退下,只留了挽心几人亲信在门口把守。
偌大的前院内只剩七八人略显几分清静,而忽远忽近传来的爆竹声刚好使得这份清静中多了几分热闹,三人围桌而坐,燕君看见了梁琛眼中的欢乐。
“景衍,你我兄弟二人有多少年没这样过除夕了?”萧霖接过燕君斟好的酒,饮下一口问。
梁琛答:“三年了,今日要是王爷也在就好了,那才是真正的团圆。”
说完梁琛眼里多出些许落寞和思念,萧霖却道:“算了吧,老头子烦死我们了,想想往年的除夕夜,我俩哪一年不是被他追着满府打。”
“哈哈哈哈。”
梁琛大笑几声,不由想起有一年夏天,安北王得了一只獒犬,此犬生得极其威猛,又十分听话,安北王喜欢的不得了。就在那一年除夕,萧霖和梁琛无聊,便去寻了一串爆竹绑在狗尾巴上面,在将其点燃,把那只獒犬吓得满府上窜下跳,结果是他俩被安北王追着暴打了一顿。
那只獒犬在惊吓中不小心受伤,两人自责了好一阵子,亲自为獒犬养伤,獒犬也成功成为两人的新伙伴。再后来,安北王将獒犬带上战场,獒犬极其灵活,总能咬死好几个敌方士兵。直到有一次,敌方将领用箭偷袭安北王,獒犬为安北王挡了这一箭,当场去世。
往事不禁回首,梁琛饮尽手中的酒,苦笑道:“那时我们太顽皮了。”
那时的时光,是梁琛这两世以来最快乐的时光,最初重生那段时间,他每晚梦见最多除了萧霖和安北王的死亡,就是那段儿时时光,那段只要他陷进去,就不愿在醒来的时光。
这一晚,萧霖和梁琛喝着酒,忆着过去,燕君在一旁添着酒,静静聆听。通过两人的聊天,燕君看见了一个调皮却又心地善良的孩童。
儿时的梁琛会去时常揪萧府管家爷爷的胡子,可当爷爷生病,身边无人照料时,他又会守着下人煎好药,再盯着爷爷喝完。小梁琛也和很多人一样,在军营里经常偷懒练功,直到经常和他一起玩的士兵战死沙场,他开始奋发努力,在十四岁那年为士兵报仇,也一战封神。
很多人在命运的不公下,变得颓然,自怜自哀,可梁琛依旧坚韧地长大,直到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不料变得燕君笔下的一缕亡魂。
酒足饭饱后,萧霖和梁琛都有了醉意,燕君扶着二人在一旁坐下守岁,香岚带人清理桌上的残余。挽心拿来两件斗篷给燕君,燕君递二人盖上后,也让大家忙完就回去歇着。
夜,越来越深,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如鹅毛一般落下,不一会整个世界被染成洁白。
燕君独自走到屋外,立于长廊边,看着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今夜除夕,而他却孤身一人在异世界,这一刻他想家了,尽管那个世界他也是孤身一人,可那终究是现实世界,他的朋友,他的生活全在那里。
那里不会像这里一样,让他每天都感觉自己浮在半空之中,脚落不到实处,每走一步都要算计下一步如何走,他太累了。
他想回家,想去爷爷奶奶坟前为他们添三柱香,如往年一般笑着告诉他们,自己过得很好。
在燕君伤感时,身后突传来热意。他回头后,看见梁琛将斗篷披于他身上,燕君轻轻喊了声“王爷”。
梁琛走到他面前,替他系好斗篷,“外面寒冷,别着凉了。”
系完之后,梁琛走到燕君身旁,同他并肩而立,共赏外面的飘雪。
雪越下越大,就像要淹了整个建安城一般。两人没有交流,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听着寒风和爆竹的交织声。
不知过了许久,燕君轻细着嗓音开口问:“王爷害怕过吗?”
梁琛回头看着他,燕君将半张脸埋在斗篷的围脖中,只有一双眼睛里充满忧伤露在外面。不知为何,此刻看见这样的燕君,梁琛突然理解到他的情绪,回答道:“嗯,从前每次上战场,我都会害怕,害怕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战死了沙场。后来来到这建安,我也在害怕,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落入圈套,陷入万劫不复。”
燕君抬头看梁琛时,梁琛已经挪开视线继续看向,燕君微仰头看着梁琛侧脸问:“那王爷是如何缓解这种害怕呢?”
“迎面对抗。”梁琛道:“害怕这种事物,你越躲避他,他就会不停地跟着你,你只有迎面对抗他,解决他,才能方得安稳。”
前世的他,就是害怕建安的血雨腥风,不停地逃避,最终失去了一切。因此这一世再次睁开眼睛那一刻,他决定勇往直前,去博得一条生路,即使失败,他也无悔。
“你俩可真有闲情雅致,在这天寒地冻中谈论人生哲理。”
萧霖倚着门框边,双臂交叉抱于胸前,脸上是饶有兴致的表情打趣二人。
燕君回头看着他呛道:“萧世子也挺有兴致的,在这寒风中偷听人家小两口私语。”
“所以你俩是小两口吗?”
“……”
燕君语塞,从事实来说,他和梁琛的确不算小两口。
“算。”梁琛替燕君答:“我们拜过堂。”
“嗤。”萧霖有被这俩人腻到,果真嫁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他起身从两人中间往外走去,“那你俩继续私语,我回去睡觉了,困死了。”
梁琛问:“不守岁了吗?”
“不了,”萧霖道:“你俩不是再守吗?顺便把我那份一起守了,我来年和你们一起安康顺遂。”
下人递来纸伞,萧霖未接,独自淋雪远去。梁琛大喊道:“你打把伞,淋雪回去会着凉的。”
“留给你们,我身体强壮。”
“噗。”燕君看着萧霖远处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出来。
梁琛侧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燕君答:“萧世子的豪放不羁挺好玩的。”
梁琛跟着笑道:“嗯,兄长最讨厌世俗礼教,王爷常被他气得大怒。”
“你呢?”
“我?”梁琛想了想答:“我一般在旁看热闹,或是煽风点火。”
“哈哈哈哈哈。”
燕君大致想象到了那场景,觉得挺有趣的,梁琛最大的幸运,恐怕就是遇上萧家吧!
两人站在长廊下聊了会儿天,新年的钟声随着大雪响起,两人在这风雪中相视,一阵寒风拂过,将雪花吹散他们身上。
燕君:“王爷,新年快乐。”
梁琛:“新年快乐。”
这一年,他们相遇相知,他们携手并肩,他们陪着对方跨进新年。